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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4)


  ◎葛公坐亡

  先人任江東漕幕,與葛公謙問為代,文康公孫也,魁然重厚古君子。宦情世故,皆應以無心,文采外深契禪悅。後倅毗陵,遇煇以通家子弟。一日,見語:「人生臘月三十夜,要當了了,方見平生著力處。」始意如平時舉葛藤爾。別數年,公守臨川。一日,屬微疾,忽索筆,書偈曰:「大洋海裡打鼓,須彌山上聞鐘。業鏡忽然撲破,翻身透出虛空。」召僚吏,示之曰:「生之有死,如晝之有夜,無足怪者。若以道論,安得生死。若作生死會,則去道遠矣。」語畢,端坐而逝。筆勢遒勁,其家版行。超脫如此。東坡論陶淵明雲:「出妙語於纊息之餘,豈涉生死之流哉。」煇于葛亦雲。葛名。

  ◎僧譚禍福

  丙午、己亥、壬戌、乙巳,煇命之八字也。頃遇一老僧談五行,見語:「若非乙巳,不至今日。若無壬戌,不致竟老窮薄。退神用事,多失機會。然福不成福,禍不成禍,所得者壽數差永。」淳熙戊申,居都下。除夕,有二輩偽傳親知言至門,出見覺非,忽言奉聖旨追對公事。時以永嘉林氏爭分,方興制獄,初不持引文,乃隨以往。中無所慊,神色泰然如常。至府治門外,坐於一室。已見燈,二輩詢扣年甲、鄉貫、來歷,往返者五六。乃雲不敢久留,再三摧謝,送出門,蓋悟其非也。一時叵測,既歸,議訴于府尹趙子和,尹雲制院謬誤。所謂總轄使臣者,亦宛轉致懇,謂已科決元所遣之吏。蓋本逮永嘉周和泰,「錯認顏標作魯公」也。親舊見曉,既京尹護失,孰信其枉?後兩日,制獄事亦已。複自念與傳記所書入冥誤追放還境界無異,特幽明殊塗耳。平生橫逆,莫此為甚。當是時,廟堂禁從,有知己聞之,第駭愕而已。己酉終歲,災屯無所不有,特未溘然,又留殘喘。至今事定,卻有風聲鶴唳之警。雖雲氣數實使然,益信老僧禍不成禍之說,且為官府追逮不審之戒。

  ◎大暑去酷吏

  嘗聞范魯公,暑中所執扇,偶書「大暑去酷吏,清風來故人」兩句於其上。或見之,言曰:「世之酷吏、冤獄,何止如大暑也!公他日當深究此弊。」公後見周祖,首建議律條繁廣,輕重無據,吏得以因緣為奸。周祖特詔詳定,是為《刑統》。州縣司刑憲者,若人人以魯公存心,尚何酷吏、冤獄之為懼。

  ◎僧道數

  道士一萬人,僧二十萬人,乃紹興二十七年禮部見注籍之數。時未放行度牒,迨今三十餘年,其複有所損益歟?紹興間,福建大剎有申所屬,謂積下度僧錢若干,乞備申舉以獻助,乞量給度牒三兩道。蓋嘗試也。時議者謂宜依所請,第令具戒臘最深者三、五輩以聞,並與師號,以伐其謀。淳熙間,執政進呈江州置駐泊軍因依趙雄奏:「昨已准宣諭賣度牒非佳事,今湖廣總領所歲有給降度牒定數,不知紹興年間不曾給降,亦自足用。豈紹興間未有江州軍耶?」雄奏:「今契勘江州軍,自紹興三十年創置,以萬人為額,度牒初未行也。」上曰:「待以示三省,朕不欲給降度牒,當漸革之。」張孝祥建議:「自恭人至孺人,邑號分等第立價,許貴家婦女及妾投名書填,則數百千萬不日可辦。」于以佐國用,較以度牒,生齒不削,戶口不耗,仍不為民之蠹。雖曰得策,終以鬻爵以誘婦人,名器輕假,而不果行。

  ◎《錢譜》

  煇家舊藏《歷代錢譜》十卷,乃紹聖間李孝美所著。蓋唐人顧烜、張台先有纂說,孝美重修也。周秦後錢之品樣,具著於帙,是特見於形似爾。親党洪子予,收古泉幣數十百種,自虞夏以降,一無遺者。每出示坐客,道所以然,皆有依據。大抵古錢輪郭皆重厚,叩之有聲。雖王莽小錢,名徑六分、重一銖,然亦不致輕薄。豈上古鼓鑄但求精緻,初不計銅齊耶?洪死,嘗叩其子,雲:「悉舉入棺矣。」或言其家慮為勢力者攘取,故為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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