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棍騙類7


  ◎假關節以行騙

  浙之杭人有金某者,以賈於海外起家。某歲,送其子侄應童試至杭,寓學院之車轅門外。有人叩門請見,見之,則衣冠華煥,僕從甚都,問有應試者陳某否。蓋金與陳固中表,知其向幕江南也。然其時實未歸,乃告以故,叩其來訪之意。其人躊躇曰:「陳不來,事不諧矣。我施姓,與陳至好。我為學使所聘,至此閱卷。」遂告別而出。門有肩輿,施登輿,由東轅門直入儀門矣。

  金聞學使向有貨取之名,疑其人與陳必有勾串事,然亦無從進門,姑置之。一日,偕戚友游西湖,遇施於聖因寺前,見其與兩客偕,皆翩翩少年也,從僕三四人,更有輿焉。施遙見金來,出隊趨迎,握手道故,指一衣秋香縐襖、冠盤金便帽者曰:「此學使之大公子也。」又指一卵色紡衫者曰:「此某孝廉,我同年同事也。」又謂二人曰:「此金君,為我至友。」

  遂問金同行戚友之姓名,互相揖讓,施大笑曰:「難得英俊多人,不期而會,我合作東道主,暢敘一日矣。」乃邀入五柳居,登樓列坐。酒家以木版來,指點酒肴之精妙者,次第供應。施與孝廉縱談今古,討論文藝,公子殷勤勸金浮大白。酒酣,有蒼頭飛騎而來曰:「大人有命,請公子同歸。」金潛起,給酒貲。酒傭曰:「上座之客,入門時已先付矣。」金局蹐不安。施及兩客皆下樓,謂金曰:「三生有幸,始得訂交,如欲相見,但須告閽者張老,我自來耳。」旋拱手作別,乘輿馬而去。

  金歸,與子侄言之,僉謂宜作答宴之舉,遂于旅邸設盛筵,具柬交張老,以邀三人。次日,施赴燕,謂大公子與孝廉皆為公務所羈,囑致謝,遂入席。索其子侄之課文閱之,曰:「佳矣,惜未能投學使之所好也。就文論之,即如某篇某處應提,某處應頓,結以大尾,則必為學使所愛,無不命中矣。」眾鹹服其論。

  金乃詢之曰:「君前訪陳,果以何事?」施曰:「吾輩既相好,言之何傷。學使之大公子,好交賢豪,令我輩為之介紹。陳君前約貴處之某侄,為通邑富豪,欲與公子納交,不意陳遠客未至,殊掃興也。」金曰:「如我子侄,不識可充數乎?」施曰:「無不可,但縞紵之費,各需千金,能乎?」金曰:「得半猶可。」施難之。金再三懇求,既而曰:「幸有我在,或可商之。」言未已,有二役以提督學院大燈見迎。金送之出門,見其由中道入,文武巡官皆旁立候進,金深信之不疑矣。

  翌晨,施來,曰:「關防在邇,遲恐不得出。大公子以我故,允所請,惟須以金面封,俟榜發來取。」遂同赴錢局,如數兌銀,加緘而回,給以關節。未幾,試畢,金之子侄皆落孫山,始疑之。赴局開兌,則原封固不動也。啟之,易以磚石矣。中有一紙書雲:「大宗師如此清正,汝曹妄想功名,理應重罰。所封千金,權借濟急,銷汝罪愆。以佛法論之,或者來世有奉還之日也。不必冤屈好人。此囑。」

  金大怒,乃設法納交於學轅之巡捕官,以訪其事,始知學使幕中實無施某,即所謂大公子者,亦年貌不符。蓋騙子先冒雜役,于放水菜時入內,匿號舍中,易衣冠而出。巡捕官見其章服華煥,且自內出,則拱候之,其入亦然。既入,則仍易破衣,混雜役中出矣。至張老及燈籠夫,皆其黨偽充者,事後俱逸,所騙亦不僅一金也。

  ◎冒為人子以行騙

  中牟劉氏女嫁興國州,其夫與子皆前卒,出而為傭,常居其主樊氏家。時樊玉農太守方知河南府,善遇之,頗有所蓄。忽有某甲自湖北至,自言為其夫兄弟之子,然族屬疏遠,固不可考矣。乃其事劉則甚懃懇,抑搔苛癢,問衣燠寒,雖親子有一若。劉甚喜之,將以為子。劉有妹,亦傭于樊氏,謂劉曰:「昔吾夫有親兄弟之子,吾以夫亡,往依之,哭於門外,達旦而不見收恤。今此人與姊,遠矣,何親昵之甚也,此必不可信,姊毋為所餌。」

  嗣後,甲至與劉語,其妹輒往參焉,使不得盡其說。會劉病,甲乃為賃屋於外。劉因言于主人,就外舍養病,妹又尼之,劉曰:「人固有不同,妹將以此子為猶爾夫兄之子耶?此子與我至厚,我又無子,不從之去,而尚焉往?妹勿阻我,他日必不為妹累。」妹無如何,劉乃從甲俱去。甲有所善婦人,遂以為妻,與劉同居,居然母子姑婦矣。乃稍稍蠶食劉之所蓄,既盡,偽使劉至某所就醫,及暮而返,則甲夫婦不知何往矣。劉儽然一身,卒依其妹以終。

  ◎漢口某錢莊遇騙

  同治某歲,忽有一叟賃屋漢口某錢莊之旁,久而與莊夥審,時往談話。一日,出信一,銀一封,自稱:「此為兒子自陝西總兵任內寄至者,予以年耄目昏,不能閱,煩啟視。」莊夥閱之,謂信中所雲,當以此易銀幣。叟曰:「煩君為之。」自是而後,屢有請莊夥代兌銀幣之舉,又屢邀其飲食。

  及半年,叟忽又以信及銀數箱至莊,莊夥閱之,則信中言有極要事,故寄五千余金,望速兌銀幣云云。莊夥喜其平色之大,可折加,每一元寶竟扣至二三兩。叟無言,取銀幣而去,元寶固尚在叟家也。

  翌晨,忽有人至莊告曰:「此人為巨騙,已於昨夜登舟矣。」莊夥往視銀,果皆銀皮而中實以鉛也。

  ◎周夢星騙信局

  信局為人寄銀幣,必由原寄人自為緘封,而標明若干圓之數於上。寄到時,緘封如原狀,銀幣之多寡真贗,不問也。惟緘封若有損裂痕,則信局當負責矣。周夢星者,不知何許人,家常州,夙以行騙為業,百出其計以騙人,計亦將窮矣。一日,忽憬然有悟曰:「是可以術愚信局而大有所獲也。」乃與其居無錫之友人李亦園約,以銀幣四十圓寄亦園,其緘封如普通式,而所包之紙為易裂者。

  及寄至,亦園將啟封,審視再四,語送信者曰:「何以有裂痕?」因令送信者眼同啟封,既啟,則四十圓之半為贗鼎,餘亦為啞板糙板。亦園大怒,曰:「無怪封之損裂也,幸我細心,否則為汝局所紿。」因偕送信者至局,面局主曰:「汝以偽易真,不速償,必控之官。」亦園夙無賴,恒為人所憚,乃償以二十圓,亦園始悻悻歸,後與夢星平分之。

  ◎騙戲館中錢

  董某客京師,偶入戲館,占席以待客,橫二千錢於案。忽有衣冠者三人自外來,中一人若與董素相識者,遽向揖。董答揖,揖甫下,而錢為其人之同伴者撮去,掛於肩。揖畢,問姓氏,其人故驚愕,作誤認狀,深致歉忱。董回座,而案上之錢已失,撮錢者尚立於旁,反咎之曰:「在戲館,豈可以錢橫於案,如我之掛於肩,斯可耳。」實則掛肩之錢,即其錢也。董熟視,竟不敢言。

  ◎以計騙伶物

  都門士大夫筵宴,輒召妙伶侑觴政,蓋官箴嚴肅,一入北裡,懼掛彈章,如此則既得選舞征歌之樂,又可免挾妓飲酒之譏也。某伶者,歌喉宛轉,貌亦超群,眷之者多,積資甚厚。一夕,演劇之餘,在戲園遇一客,衣履豪華,舉止闊綽,一望而知為貴人,邀之同赴酒樓。伶固應客者,遂不之卻,與偕行。

  至酒樓,開樽共酌,極贊其色藝。臨別,命僕以百金贈。伶叩其寓址,不以告。其僕答雲:「主人為某省太守,入都謀擢觀察,小作勾留,即將南下,毋煩絮問居址,謀過從也。」

  次日,又遇於他園,複攜之飲於酒舍,酬贈如前。伶感之,邀至寓小酌,客不允,再三請,乃謂伶曰:「不必盛筵,但蔬菜數簋,清酒一壺,以佐清談足矣。」遂訂時而別。次日,伶一一設備。屆時客至,駟馬高車,俊僕三數輩從之。酣飲未終,日已薄暮,堅留客宿。客亦不辭,乃遣散僕從,令明日不須早來。既而入臥室,解衣並枕,笑談甚洽。伶曆述生平及箱篋所有,悉以告客。

  次日,家人起,重門洞開,知有異,入伶臥室,箱篋皆脫扃而空空矣。伶猶鼾臥,呼之,不應,知其中迷藥,亟以涼水解之,乃覺。詢以客往何處,懵然也。告以失物,則懊喪欲死。始悟客為大偷,始之重酬,餌之也;繼之請宴不允,必俟再三而後諾,堅其心也。

  ◎冒為探事委員以行騙

  某中丞撫浙時,嘗訪察官民之不法者,重懲之。溫州守某簠簋不飭,聞風而懼。突有外來三人操北音者,寓府廨側,不言所事。守出坐堂皇,必往觀,暇則與館人辨論守之是非曲直。館人怪之,密以報守。守瞷三人出,亟搜其行李,得中丞訪牌一,守之私事備列焉,所鈐乃紫色印花也。

  又有首縣致永嘉令一函,未緘,內雲:「蔣廳尊奉大憲命,以探事來貴治,諸祈照察」云云。守益懼,密商永嘉令,將重賂之。三人歸,見箱篋俱亂,召館人詰之,館人曰:「君出,太尊來,必欲面晤,在房坐半日始去,行李之亂,其太尊所為乎?」三人默然,既而曰:「機事泄矣,盍去諸。」遂買舟行。

  館人飛報守,守屬永嘉令謁之。至舟,僅二人,令問蔣司馬何在,二人曰:「主人回省矣,留函奉呈。」令收閱,一首縣原函,一司馬所自致,略雲公事匆促,不及謀面,深致抱歉之意。令白守,修書,饋柑橘四桶,中藏白物,因其僕追贈之。未幾,守至省,晤蔣,訊無赴溫事,乃知前物入騙子手而不敢言。

  ◎責妓償金

  秦淮某妓故富,一日有騙子至,手袱中包五兩銀錠十枚,入門,即以一付妓家,令易錢。次晨,易一枚,至第三日,又易一枚,置所余於枕旁。妓藐之,未開視也。第四日晨起,袱中七錠杳矣。客怒,以三日用十五金,足敷纏頭,且入房三日,未出檻,此銀應取償於妓。妓無辭以辯,酬以三十五金乃罷。後漸偵知客銀僅三枚,餘七枚以面為之,而裹以銀箔,夜中盡食之,而責妓償也。

  ◎無賴子假雪彌勒以行騙

  唐韓文公雲:「偶然題作木居士,便有無窮求福人。」《風俗通》所載,如鮑君、李君、石賢士等,大率類此,從古然矣。乃若津門所傳雪彌勒事,則尤可笑。某歲,津門大雪,好事者戲聚雪作彌勒,低眉垂目,笑態可掬,偏袒踞坐,大腹彭亨,右手持牟尼珠,左手持布袋。

  又作侍者二人,皆生動有致。愚夫愚婦見之,膜拜作禮,竟有以香燭供奉者。諸無賴子遂藉以斂錢,侈談靈異。瞻禮者眾,乃搭棚以覆之,簷前懸紅燈二,居然一佛殿也。然人多氣盛,又益以香氣燭光,薰蒸終日,未浹辰,玉山頹矣,諸善信皆廢然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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