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棍騙類3


  ◎飾男為女以鬻錢

  有某紳在揚州買妾,連相數家,悉不當意。惟一縕寄居賣女,女十四五,丰姿姣好,又善諸藝,大悅,以重金購得之。至夜,入衾,膚膩如脂,喜而捫其私處,則男子也。駭極,方致窮詰,蓋買美僮加意修飾,設局以欺人耳。黎明,遣家人奔赴媼所,則已遁,中心懊喪,進退莫決。適浙中同年某來,因告之。某便索觀,一見大悅,以原金贖之而去。

  ◎僧以王某為人蝟

  祥符縣有三教庵,距城十餘裡,僻在荒野,旁近無居民。康熙壬戌七月,有武秀才王某自遠道訪舊而歸,孑身無伴,暑渴且甚,暫憩於庵。庵僧以茶飲之,遂懵然不能言,兩目瞪視而已。隨有一僧以二寸許針,從左手腕刺入,初覺微痛,漸乃不省。遂解其衣,髡其頂,複將百針自腰以上,凡肩背胸膊,悉密釘之,竟成人蝟。

  乃以柳輿舁之出庵,周行村鎮,宣佛號,且曰:「有能施銀錢者,為拔一針。」檀施頗集。旋至城市,觀者如堵。眾中有一人就而迫視之,良久,亟呼曰:「此我表弟王某也,何至是?」僧駭走。市人擒僧鳴縣,押取解藥,為去針盡,乃蘇。時蒲圻黃岵雲令祥符,鞫治得實,遂置僧於法。

  ◎黠婦以偽夫取財

  張秋者,山東某邑之屬鎮也。有一婦,年三十餘,雇驢至兗州探親,驢夫從之行。中途,問驢夫有婦乎,曰:「無。」婦曰:「我亦新寡,與汝可為夫婦矣。」驢夫大喜,因野合焉。既至,謂驢夫曰:「我母家頗豐,子衣如此,不便同歸。」因予十金,令至緞肆買緞持歸。

  婦密燒其數處,驢夫不知也。婦曰:「如此破緞,汝買之何用!可于飯後往易。」則已密置毒於飯中。驢夫食訖,遂同至緞肆,爭論間,毒發死矣。婦以緞肆殺夫,欲鳴官。緞肆中人急以五百金賄婦,婦遂挈資騎驢而去,蓋借驢夫以挾詐也。此康熙辛未事。

  ◎僧以邪術騙金

  雍正時,常熟某巨公退歸林下,雅好方技,一時術士多歸之。僧某稱自峨眉來,無長物,惟攜一缽。閽者不為通。僧置缽門前,撥之,不動,怪之。僧使審視,則缽中忽若湖海,波浪湧現,魚龍出沒。大驚入告,某禮之為上賓。

  一日,僧邀某遊山,攜手一躍,身入缽中。行數十裡,有山巍然,千峰萬壑,景色絕異。僧曰:「赤城也。」登其巔,但見紅日初出,蕩漾海波,霓隱電沒,五色畢具。某大樂。僧請至山坡寺中少憩,即亦徐步從之。寺甚古,前後松柏,皆虯盤龍褗,類千歲物。僧進伊蒲饌,香潔清淨,食之而甘。已而此僧忽不見,以問寺僧,寺僧曰:「彼言公披薙於此,將不歸矣。」

  某大窘,再三乞哀。寺僧要令捐十萬金,助修正殿,某書券與之。書畢,向僧複至,拱手謝過,引缽示某,請窺之。某俯視,則見一家兒女眷屬,皆在眼前,回顧,身故儼然坐堂前也。尋向僧,不復見。發篋,失金而得券,竟寢其事。或曰,此白蓮教邪術所為也。

  ◎粵西多拐騙婦女

  乾隆以前,粵西拐騙婦女之案極多,及訪其被拐者,則又非原夫,而先為拐得者,甚至有一拐再拐三四五拐,輾轉而歸之原夫者。故凡婦女出行,必夫自送之,否則即如行李貨物之為他人所有矣。

  ◎方九麻子影射盜名以欺僧

  乾隆時,直隸總督方勤襄公維甸之族叔曰九麻子者,少無賴,能以術攫人財,屢犯法,捕弗獲。中年,忽走保定,投勤襄,自陳改行,願為走卒以自效。勤襄使佐內署會計事,月給以數金。任事勤謹,且謙抑,主計者屢稱譽之於勤襄,乃數倍其月給,而勤謹謙抑如故。偶出,必購舊皮箱歸以為常。數年,積百數十具。人問之,曰:「無他,予亦欲為販客耳。南方革貨貴,北貨直賤而堅,雖費舟車資,獲利猶倍蓗也。」

  一日,九麻子請于勤襄,謂將歸省母,乞假數月,允之,且厚贐焉。乃雇大車十餘輛,載箱以行,加鎖焉,亦不知其中藏何物也。先是,勤襄尊人恪敏公觀承之出塞省親也,嘗道經沙河縣之伽藍寺。某歲,大風雪,凍餓,僵於寺門外。主僧舁入,救之蘇,給以粥糜藥餌,更贈裘與金。數日病已,將行,謂僧曰:「苟富貴,必大興爾寺。」及官直督,乃捐萬金修寺。

  僧又置良田數千頃,跨三邑界,有下院數十處,九麻子夙知之。是日抵寺,謁主僧,謂受制府命,護衣笥還裡,距驛尚遠,不得達,乞假一宿,僧許之。乃積笥於僧之密室,更命沙彌備浴器,購皮紙數十張,面餬一器,置浴器密室,以皮紙嚴封窗隙。僧以時方盛暑,見而異之。及浴,僧竊窺,乃坐浴器中作恨恨聲曰:「皆爾作怪,致名播全省,無立足地。」

  隨語,隨拔其骽之毫毛。僧白之主僧,主僧訝曰:「是必賞格中人也。數月前,有大盜號飛毛腿者,劫某邸,得贓甚巨,朝廷命步軍統領懸重賞購之,期必獲,今其是矣。」乃密報縣,縣令遣兵役掩捕之。九麻子至縣自陳,如告僧語。不信,系之於獄,遣人至保定偵之,信,乃大恐,延之上坐,設盛筵請罪,且厚賄之,囑勿為制府知。曰:「可,惟笥存於寺三日矣,保無有遺亡者,須輦至縣署驗之。」令亦謂然。笥至,悉啟之,則木魚鐘磬及殘破之袈裟經典也。九麻子怒曰:「督署安有是,是必為僧所易者。」因出物單以示令,欲主僧如數以償。僧無以辨,持之力,令和解之。令罰五萬金,九麻子乃挾以歸。

  ◎插天飛屢行騙

  方勤襄之族人有曰插天飛者,方頤廣顙,美須髯,熟諳宮廷事,有徒黨甚眾,專伺察各省大吏之陰私以取財。汴撫某以事攖上怒,將罪之,未發也,忽喧傳有操北音者數十人至,居某寺,晨開門,通樵汲,餘皆閉門禁出入,官吏皆皇駭。祥符令日遣幹役伺之。

  一日薄暮,役見有似內監者一人出,提壺行沽。尾至肆,與語,不答。次日又遇之,役代給直,更邀之飲,詢之,曰:「吾主聞巡撫于某某等案得賄枉法,故命密訪,如得實,將不測,慎勿泄。」役亟走報,官吏皆失色。

  翌日,撫率屬往謁,叩門,不應,但聞敲撲呼號聲,久之寂然。門啟,有二人舁一杖斃之屍出,役識為昨之沽酒者,以告撫,官吏皆大懼,懍懍然報名進,則見有黃馬褂、珊瑚冠、孔雀翎者,侍上坐少年側,謂眾官曰:「爺在此,可行禮。」少年欠伸小語,乃代宣曰:「明日回京。」至暮,撫密遺以黃金萬兩。越翼日黎明,率屬餞之於城外,去矣。侍側者,插天飛也。

  道光時,清江浦最繁盛,以漕河兩督駐其地也。魯撫某署河督,將赴任,而漕署忽有老者衣冠上謁,自謂為河督封翁,先河督而至。漕督接見,暢談朝事,既而曰:「我之行,先吾子一日,彼尚未至。適購某肆古玉數事,議價三千金,擬乞暫藉以付。吾子至,即奉還。」漕督立命人舁三千金出。

  老者方命其從者取金,門者忽報新河督至,老者笑曰:「彼自當至矣。」河督入,老者仍踞上坐,撚須微笑曰:「爾來此,當有公事,我先去。」漕督送之出。及返,河督曰:「彼何人斯?」漕督大詫曰:「非封翁耶?」河督曰:「家君以病留京耳。」漕督至是乃悟為騙,亟下令捕之。捕者惟見綠色肩輿及紅傘委棄道周而已。老者亦插天飛也。既而案累累,京外通緝。

  插天飛匿蘇州逆旅,兵役數十人往捕之,插天飛曰:「姑緩縛,我罪不至死,而累公等,固不可徒勞跋涉也,當以製錢五百緡、裘十餘笥與公等分之。」並置酒飲之,皆醉飽,各披裘數襲於身,纏錢十余緡於腰,挾插天飛以行。時方深秋,兵役皆重累汗下,幾不能步。至歧途,插天飛奔而逸,兵役不能追也,皆瞠目視其去。

  ◎騙子賃居承恩寺

  江寧承恩寺之屋宇,深邃而軒敞,時有寓公,然非富貴者不能賃也。乾隆時,有一人至,僕馬甚都,從者七八人,至寺,似顯者,而便服。案架一帽,以袱覆之,不識是何頂戴。僧私詢其僕,皆以客商對。數日無動靜,亦無人與之往來,惟其僕日日乘馬出,不知何為。一日,廚人持大秤入市買肉,不允而哄,僕適策馬過,見之,下馬,鞭廚人,責以生事,且斥之曰:「王爺且不露聲色,爾何得爾!設為王爺所知,爾死無所矣。」

  由是合城轟傳,當道皆求謁,拒不納,以訛傳覆之。府縣以上皆厚贐金幣,約數千,故不受,往返數四。時已入夜,僕恐持回或有失,請存於此,明旦主人自來,強從其請。次晨往覘,則室中寂然,門牖洞開,不知其何時去,即僧亦不覺也。

  ◎騙三千金

  和珅用事時,有少年至金陵,住承恩寺,自稱為和中堂子,與當道相往來,言于江寧守,乞借銀三千兩。守允之,與幕賓密議,恐其偽。幕賓有曾居京都者,審知和之子善書大鵝字,曰:「盍招飲,而置筆硯,請其書鵝字,則真偽立辨矣。」守從之。飲次,從容祈請,少年大笑曰:「君何以知我善此?備善筆否?可令人磨墨,書畢再飲。」乃伸紙於案,注濃墨於硯。

  少年取筆醮墨,方欲落紙,忽投筆怒曰:「爾非乞我書,蓋疑我為騙子,欲留筆據耳。吾父若知之,我何以自解?銀不敢借,酒亦不必飲。」乃拂袖徑出,忿忿升輿去。守惶懼,速送三千金,殷勤謝過而歸。次晨偵之,已不知何往矣。探知和子實未出京,前者乃騙子也。

  ◎騙黃金二百兩

  江右某相薦其門人某撫蘇,某思有以報之。適其次公子以書來謁,見之。其人少年俶儻,應對如流。緣書中有告助意,問所需,以二千金對,允其請,且留之小住,則以父命迫促為辭。及答謁,則見其所乘為巨舫,行李僕從莫不華煥。

  某意相崇儉,是人不類,竊疑之,質之於幕賓某孝廉,以其亦為相之門下士也。孝廉曰:「某公子,幼曾見之,今相隔有年矣。」因出其所書之扇,俾某觀之,楷法挺秀,笑謂孝廉曰:「明日我燕公子,屈君作陪,面索其書,則真偽立辨矣。」

  撫既設席宴公子,公子來,見孝廉,先呼曰:「相隔多年,尚識鄙人否?」孝廉不能辨,唯唯而已。某出紙求書,公子欣然諾,命僕磨墨,其僕面赤手戰,目視公子。公子吚哦聯句,提筆欲書,忽擲筆心僕曰:「盍去諸,彼慢我矣。乘我有所干求之時,故索我書,乃以賣字之文丐視我耶?」悻悻然出,登輿去。

  撫追送,公子亦不回顧。撫自悔鹵莽,具黃金二百,至其舟謝罪,強之受而去。未幾,相有幼子至,與前人名柬相同,而無書劄。見之,則樸素黯淡,恂恂儒雅。使孝廉相客,客不識。留之入署,亦願居。索其作書,亦不辭。某疑莫解,使捷足入都探之,始知前者入騙子手矣。

  ◎騙人參

  京師張廣號售人參有名,一日,有騎馬少年,負銀一囊至肆,則先取銀百兩,與之作樣,而徐取參數包閱之,曰:「我主人性瑣碎,買參不如意,必呵責,我又不善擇,可否先存此銀於店,命老成肆夥多攜上等者同往,任其自擇,何如?」店中人以為然,即納銀,索店中年老之夥,負參數斤偕往,臨行,囑曰:「謹持參,勿落他人手也。」

  店夥從少年入東華門,至一大府第,遂相將登樓。樓有主人,美鬚眉,披貂裘,帽有藍寶石,病奄然,倚枕,目店夥者曰:「所擕參果遼東之無上上品耶?」夥唯唯。旁二僮捧參上,按包開檢,所批駁,皆一一無訛。閱未畢,忽門外車馬甚喧,一客入,主人惶遽,命侍者下樓,辭以病,不能會客,低語店夥曰:「此蓋向我借債客也,斷不可使之上樓。彼上樓,知我力能買參,則難以無錢相覆矣。」客則在樓下呼曰:「汝主病,詐也,必抱優童娶小奶奶,故不許登樓,我必上樓一看。」

  侍者固拒之,爭不已。主人愈惶急,又低語店夥曰:「速藏參,速藏參,慎毋為惡客所見。牀下竹箱可安置。」以銅鎖之匙付之,又曰:「汝坐此獲守,我且下樓見之,或能止其上樓也。」遂踉蹌下樓,與客始而寒喧,繼而嘲罵。客必欲上樓,主又固拒之,客大怒曰:「汝不過防我借銀耳,慮我見汝樓上有銀故也。如此薄待我,我即去,永不再來。」

  主人陽為謝罪,送客出,僮亦隨之出,久而寂然。店夥乃端坐箱上以待,則久不至,始疑之,開鎖取參,參不見。蓋藏參者乃活底箱也,箱底即樓板,方嘲罵時,已從樓下脫板取參,店夥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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