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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伎類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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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簡廷精蓍蔡 青浦鄒簡廷精蓍蔡,一日,金聖瑞以夜夢牀下有白雞出走,詣鄒蔔。鄒蔔之,曰:「地中有銀,爻象主今夜發動。然非君物,且尚有大不利焉。」金自念銀在牀下,不憂人攫,因詣友人處貸銀買香燭雜物,將於祀神後發之。時為六月中澣,大雨驟集,因留宿於其家。明晨返,則西鄰夜火,屋被毀矣。 杜念亭家婢浣於河,見大龜,捉以歸。龜能沿壁走,聞喚即至。而婢肌革銳減,喘而言,臑而動,日飲米汁,漸少生氣。詰之,謂有戴烏緞帽者來擾。杜亦詣卜,鄒曰:「妖乃己所引進,或為介類。」杜乃以刃剸龜背,婢病頓痊。 ◎周某為景杏村蔔 商城景杏村總戎又春以行伍起家,官終福建汀州鎮總兵,為伯韓大令學湘之父,毓華大令崧之祖。其至江蘇也,實為其姑丈崇明令熊傳栗招之至。時風氣錮蔽,南北道遠,鄰里有尼其行者,杏村決欲往,或勸其就占于裡之周某以定行止。 周賣蔔市中,以善六壬著,且固文士也。好吟詠,為人蔔,間亦作詩貽之。見杏村,奇其狀貌,既為之蔔,並贈以七絕,末二句曰:「巨川用汝作舟楫,且唱宏農得寶歌。」更語之曰:「子識之,他日當有驗也。」杏村大喜。不逾月,遂至江南,入蘇松鎮標,旋得官。官川沙、官寶山時皆立功,於是周之詩皆驗。 杏村嘗于道光辛醜官川沙千總。壬寅五月,英人以禁煙啟釁,犯吳淞,川之土匪乘間肆掠,杏村率民團兵勇赴鄉,獲渠魁,繩以法,地方遂安。川人為建報德堂以酬之。咸豐癸醜,攝南匯都司。八月,寶山陷於匪,杏村聞報,亟自海外歸,招集逃兵二百人,與留守之典史曹錫燾籌寸禦。而兵惑於人言,謂匪來時不殺人,從景公,無類矣。 於是亡去者泰半,余二十餘人,合之鄉人,僅四十有七,有泄之於匪者,匪喜其無助也,遂攻城。杏村亟偕其猶子持長棓,冒大雨,奮臂出,四十七人隨其後。遇匪於昏暗中,揮棓,斃六七人,生擒其一。複與之巷戰於南城下,並追出西門,殺百餘人,生擒四十餘人。時東門外海神廟有駐匪數百,聞城中有變,將入城,見城上燈火輝耀,大驚,逸去,由是寶山大定。 ◎蔡某為粵寇蔔 咸豐朝,湘人有蔡某者,素善占卜,投粵寇,到河時,占課雲:「逢溝必傷大將。」有黑力虎者,驍健絕倫,陷江甯時,首先登城者也。恃勇獨行,至陳家溝,遇拳棒教師陳某,率其二子,環而攻之。 爭搏良久,陳家父子敗回,向門逃進,黑力虎追入。教師一女,年止十七,持鎗伏門側,從後直刺其股,黑力虎僕地,遂斬其首,眾為之奪氣。 ◎牙牌數占字 牙牌之戲,相傳起于宋宣和時,其來久矣。近世有《牙牌數》一書,藉以占卜,蓋亦古者棋卜、摴蒲蔔之類也。光緒己卯江南鄉試,無錫諸士子於榜前占牙牌數,其辭雲:「大開圍場,射鹿得獐。顧盼自喜,中必迭雙。」是科無錫縣中式者二人,一顧姓,一章姓。顧字明見數中,「射鹿得獐」句,暗影章字,尤為巧合。 ◎客為魯伯陽占牙牌數 光緒時,內監張秀林為直隸候補道魯伯陽納賄于朝,圖江蘇蘇松太道。其所費,為銀二十四萬兩,議定先付八萬,得缺付八萬,蒞任半載付八萬。道路傳說,物議沸騰。丹徒丁叔衡太史聞之,偶與客談及,客以牙牌數蔔之,得句雲:「魯陽揮戈,千古奇事。朝暾熊熊,頃刻即逝。」 魯在保定,其子留京,謀之於四大恒錢肆,願出重息舉此債,有成議矣。一老賈不允,謂魯年逾七十,人壽幾何,且資格未合,慮為疆吏所梗,不令到任,而又賄賂公行,言官未必箝口。以是,事遂不諧。乃商之於票號,而亦不應。然諭旨已下,索賕者多,爭向其子勒索。 而江督劉忠誠公坤一果電告總署,令暫緩赴任。禦史高燮曾、李慈銘亦疏請交督撫察看。其子大懼而遁,魯卒不得到任,仍留直隸候補,牙牌數之言,至是而驗。 ◎走信夫通壬遁術 耒陽蔣霞初,嘗于長沙旅舍中,見有信局之走信夫方臥病,困甚,乃為診之,數日得痊。其人過謝,見蔣案頭雜置壬遁占驗諸書,因曰:「頗習此乎?非得名師傳授,不易解也。」蔣訝其言,詰之,則曰:「承君治病,敢以實告,某于此習之久矣。」蔣因就求其術,其人曰:「是不難,但須請之吾師,吾師以為可教,當盡以授子。」問師在何所,曰:「夜當延之來。」是夕,為蔣潔治寓齋,置之複室中,語之曰:「有所聞,毋駭。」 夜半,方延佇間,忽聞風聲從空際來,月色驟晦,燈炬盡滅。竊窺之,見其被發長跪,向榻微語,答詞尤細,不可審。久之,若見一人向牖間聳身而出,風聲複作,滿室颯然。須臾寧靜,燈燭自明,因召蔣語之曰:「吾師謂子不可學此也。」 ◎張延已為孝欽後筮 張延已好占卜,弱冠,游四方。光緒辛醜,兩宮將自西安回鑾,時適館臨潼洪氏,以風角風聞於上。某日昧爽,以一騾車入行在。禮畢,孝欽後宣旨,令在溜下設壇,問善後事。筮得家人之九三,其爻曰:「家人嗃嗃,婦子嘻嘻,終吝。」張曰:「家人嗃嗃,剛嚴者也。婦子嘻嘻,喜樂過也。終吝,險蹶難遵也。卦直家人,其有順陰道而至美者乎?九三之爻,君道也,亦夫道也,而位未大正,其有婦人而專制者也。」 時侍郎陳某在側,見多忌諱,不敢上聞,乃別易他爻之吉祥者入奏。孝欽亟賞之,賜銀千兩、鱸鮓兩尾。延已方惴惴待罪,至是乃殊慰。 ◎拆字 拆字,亦作測字。拆則有分析之意,測則有推測之意,為占法之一種。任舉一字,觸機附會,以判吉凶,昔所謂亥有二首六身者,其權輿也。唐裴度征吳元濟,掘地得石,文曰:「雞未肥,酒未熟。」相字者解曰:「雞未肥,無肉也,為己;酒未熟,無水也,為酉。破賊在己酉。」果然。 古亦謂之破字。《隋·經籍地》有《破字要訣》一卷,《顏氏家訓》謂即今之拆字。其術始於何時,不可考,或謂見於前人記載者,當以宋之謝石為始。周櫟園嘗著《字觸》一書詳論之。 ◎拆正字、武字 蘇州上津橋朱某以家貧,圖入山自盡,遇仙,授測字一書,其驗如神。惟求之者必預定,日僅測一字,取銀一兩。懸牌門首,某日測某人字。吳三桂將反,向蘇藩庫借餉,時慕天顏方為藩司,躊躇莫決,延朱測字。告以故,朱曰:「請大人命字。」 適幾上有殘柬,慕即翻轉,指「正」字為枚。朱曰:「不可借。正似王字,王心已亂。且柬正面合幾上,正而反矣,即反之兆也。」慕即拒之,果應其言。其子亦習父業,占驗不減于父,但非一日測一字也。某拈一「武」字問有子否,朱曰:「絕矣,一代無人,自此而止。」其人果無後。 ◎拆因字 乾隆丁卯,福建鄉試場後,士子謝廷光聞洪山橋有善拆字者,偕友人詣之,拈得「因」字,以詢鄉試之售否。曰:「國內一人,今科解首也。」友躍然曰:「我亦就此因字拆之。」曰:「此科恐無分,後有恩科,可望得志。彼之因,出於無心;君之因,出於有心也。」旁有一人方握摺扇,即以扇指「因」字曰:「我亦就此字一決之。」其人蹙然曰:「君扇適加因字之中,乃困象也,其終於一衿乎?」後各如其言。 ◎拆墨字 紀文達於乾隆戊辰捷禮闈,未廷對時,在董文恪公座,偶遇浙士,乃善拆字者。文達書「墨」字,乞占殿試名次。浙士謂之曰:「一甲無望矣。墨字上截似裡字,以裡字倒拆之,為二甲。四點為庶字之腳,士乃吉字之首,必可得庶起士。」果應其言。其後文達曆官清秩,迭掌文衡。 ◎拆董字、名字 乾隆戊子,紀文達以事獲譴,獄未決時,伴守之軍官精拆字,乃書「董」字叩之。軍官測曰:「君必遠戍。董字似萬千里也。」又書「名」字,軍官曰:「下為口字,上為外字偏旁,是口外矣。日在西為夕,其西域乎?」 又問將來能否遇赦,曰:「字形類君字,亦類召字,必賜還。」又問遇赦當在何年,曰:「口字為四字之週邊,而中缺二筆,殆不足四年也。」已而果遣戍烏魯木齊,以辛卯六月賜還,一如軍官所言。 ◎拆棊字、義字、風字、村字 范時行,蘇州人,乾隆時以拆字寓德清紫陽觀。所言不煩,而悉有意義。日以得錢六百為率,錢足,則謝客寂坐,有君平買蔔之風。一營兵拈「棊」字,問終身休咎,範曰:「凡圍棊之子,愈著愈多;象棊之子,愈著愈少。今所拈是棊字,非碁字,從木不從石,則是象棊子,非圍棊子也。恐家中人口日益凋零矣。」其人曰:「是也。然此非所問,問日後何如耳?」範曰:「觀爾服裝,是行伍中人,乃象棊中之卒也。卒在本界,止行一步,若過河,則縱橫皆可行。以是言之,爾外出,方可得志。然卒過河,亦止行一步,亦不能大得志也。」 又有拈「義」字以問者。範問年若干,告之,範曰:「然則生年屬羊也。義字從羊從我,是止一屬羊之我耳,終身孤只,不能有妻子也。妻子且不能有,他何望焉?」 又有一人以「風」字問妻所孕為男為女,範曰:「移中間蟲字於右旁,則似虺字。《詩》曰:『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所孕必女矣。」 又有一業理髮者,盛冠服而往,拈「村」字問之。範曰:「木以長材為貴,一寸之木亦何所用。」其人以為道其剃刀之柄也,驚而失色。範曰:「凡事若能努力,則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樓,君何必自墮其志乎?」後其人果發跡致富。 ◎拆巍字 乾隆己亥,江南鄉試題為「巍巍乎唯天為大」三句。胡母音望捷心切,同人守榜。汪某在座,見其神情迫切,戲之曰:「吾為君拆一字,如何?」母音口報一「巍」字。汪沈思良久,指畫再四,曰:「得之矣。上為出字之半,半出學也。偏旁有禾無乃,秀字去半也。有女無子,是半好也。加以魁字,有鬼無鬥。其必中副車無疑。」越三日,揭曉,果以副榜第五名報雋焉。 ◎拆道字 乾隆庚戌萬壽恩科,進士為一百零二名,其中有江南三十名,安徽十名。會元朱文翰,歙縣人。胡先聲中三十九名。當未揭曉時,同人集翟公樹編修寓齋,公樹出一「道」字,問安徽進士可中幾名。先聲大言曰:「必中十名,且得會元,而自身亦應與焉。」同人詢以故,則曰:「道字已有進字框子,中首字,非會元乎?首字上兩點為八字,中一字,下自字,是為自身,合之,非十名乎?」越日榜發,竟如其言。 ◎拆鸚字 乾隆時,上海有沈衡章者,善拆字,問休咎者趾相接。一日,有罪犯越獄宵遁,捕役往問,拈得「鸚」字,沈曰:「鸚鵡,能言之禽也。舌慧而身不自藏,卒為人所縶。且鳥而嬰,羽毛未豐,其能遠逸乎?去此尚近,速捕可得。」問何往,沈瞥見雀跨後簷,曰:「可往後面廁中覓之。」如其言,果獲。邑令神其技,贈以「機測如神」之額。額懸邑廟豫園清芬堂之西偏,俗呼為董事廳者,即沈之安硯處也。 ◎拆奏字 趙介山、帥仙舟夙相契,在京同居,成進士。廷對前一日,蔣丹林往送考,介山舉一「奏」字,令拆之。蔣雲:「二人在三人之中,君與帥君皆可望鼎甲也。」及臚傳,果然。 ◎拆奩字 太倉陸星農,名增祥。以殿撰出為道員,次湖南,鬱鬱不得志,蹭蹬以終。相傳陸應禮部試時,就拆字者為卜官階,陸掣得一「奩」字,雲:「名居第一人,官不過三品。」 蓋奩字俗書,上從大,大字分析之為一人也;下從區,中為品字,空其一面為三數也。歿後,嘉定黃翰欽孝廉宗起挽之雲:「蘇內翰春夢一場,薄宦衡湘,回首觚棱經卅載;謝太傅東山高臥,屏除絲竹,等身鉛槧足千秋。」 ◎拆章字 武昌李某拆字有神解,有陳某艱於子嗣,值妻臨蓐,往問以「章」字。李雲:「當為男,恐不育耳。」陳請其故,曰:「童字無根。」又有問其子之病者,以乳名六十,即舉「六」字問之。李雲:「汝口說六十已是一卒字矣。雖去上一點,目前可望平安,恐終不免來年之憂也。」 ◎拆死字 張文達公之萬未遇時,嘗客杭州。會元旦,逐隊作吳山遊,就日者問前途。拈得一「死」字,大駭,欲棄去。日者叩所問,曰:「科名。」日者就字端詳良久,因以「死」字之鉤抹去,寫「癸卯一人」四字,拱手賀曰:「大吉利,癸卯年當大魁天下。」旁有一友,見而奇之,即拈「死」字叩婚姻。 日者蹙額曰:「不佳,不佳。怨偶無心,曇花一現,恐有騎省悼亡之痛。」友固無婦,一笑置之。明年,文達捷南宮,其友亦娶,伉儷甚篤,心恒惴惴,冀其言之不驗,而未幾竟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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