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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賞類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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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讓之跋開皇本蘭亭 開皇本《蘭亭序》,古法橫溢,有董香光題簽,吳讓之題跋。 ◎龔孝拱好碑版 咸、同間,龔孝拱既為英人威妥馬所厭,而仍賃廡於滬,然坐客恒滿,常典質以沽酒。酷好碑版文字,見人一善,贊之不絕口。楊惺吾方自京師至滬,載碑帖數大簏。孝拱訪之,請出其簏,檢佳拓本,酬以善價,且為供旅費焉。 ◎趙撝叔選定魏齊造像二十品 魏、齊造像二十品,為沈均初請趙撝叔所選定,以字體筆法最精妙者二十種,合為一冊,每種有撝叔題簽及跋志,又有均初題志,為極有意味之品。 ◎孫月泉得宋曹禋墓碣拓 婦志夫墓者,有宋洛陽周氏。熙寧末,洛中有人耕於鳳凰山下,獲石碣,方廣二尺餘,即此志也。文雲:「君姓曹氏,名禋,字禮夫,世為洛陽人。三十歲,兩舉不第,卒于長安道中。朝廷卿大夫、鄉閭故老聞之,莫不哀其孝友睦婣,篤行能文,何其天之如是邪?惟兒聞之獨不然,乃慰其母曰:『家有南畝,足以養其親;室有遺文,足以教其子。凡累乎陰陽之間者,生死數不可逃,夫何悲喜之有哉!』 丙子年三月十八日卒,以其年十月十五日,葬于鳳凰山之原。予姓周氏,君妻也,歸君室八載矣。生子一人,尚幼。以其恩義之不可忘,故作銘焉。銘曰:『其生也天,其死也天。苟達此理,哀哉何言!其生也浮,其死也休。終何為哉?慰母之憂。」孫月泉布衣承祖游汴時,嘗得其拓本。 ◎陳寅生整理平安館燼餘硯拓 陳寅生,名麟炳。工篆刻,以手鐫銅墨水匣著名於同、光間,凡入都門購文玩者,莫不以有寅生所刻為重,足與曼生壺並傳。寅生從潘文勤、李竹朋游,諸人所得古器,輒由寅生為之物色。一日,得葉東卿平安館燼余古硯拓二巨帙,半成焦尾,為重裝之,徧征題詠。硯凡百四十余,宋、明名人之硯為多,漢磚、魏瓦,一一悉具,其摹刻鐘鼎、石鼓文暨漢碑者,尤指不勝屈,率有名宿題識,翁覃溪所題尤夥,洵硯銘之大觀矣。竹朋以為寅生收拾餘燼,拂拭而出之,俾還舊觀,後人得于三十年後加之題識,重締此一段墨緣,良可欣賞。 ◎莫子偲藏紅番石刻拓本 莫子偲藏有紅番石刻拓本,謂出自貴州之永甯,文不可識,有□形〇形及□□□者。或據末有□,謂為殷武宗伐鬼方時所刻。子偲則言夏禹導黑水時所刻,因疑為古苗人之文,然盤江實非黑水也。 ◎袁回子辨碑字 江甯有回人袁某者,佚其名,光緒初,設肆于京師琉璃廠,人呼之曰袁回子。精於鑒別碑帖,某本多字,某本少字,歷歷言之,不稍爽。 ◎翁叔平藏晉青玉十三行拓本 王右軍《十三行帖》,鐫有青白玉二本。青玉本有殘闕字,白玉本則完善無所損也。 大內所藏青玉版十三行《中秋帖》,初藏於儀鑾殿,光緒庚子,八國聯軍入京,遂為日本人所得。計方廣九寸,厚一寸,玉色純潔而潤。 青玉《十三行》為翁叔平相國藏,有相國跋數千字,又有楊大瓢、翁蘿軒、蔣湘帆、梁茝林、楊龍石諸人題識,的為宋刻青玉無疑。字體團勁瘦硬,運腕靈活,蕭疏澹遠,有離合斂縱之法,行世《十三行》小楷,當無有出其右者。 ◎李梅庵藏晉定武蘭亭瘦本 柯丹丘藏《定武蘭亭》瘦本為柯九思藏,孫退谷《銷夏記》雲:「求真定武本三十年,無所遇。甲午,得此于邢子願家。」可見明代已稀有若此。嗣又輾轉歸徐紫珊,又歸吳荷屋。光緒時,為臨川李梅庵觀察瑞清藏,有退穀、紫珊、荷屋及梁茝林、吳平齋等跋。 ◎東陽何氏藏晉定武蘭亭碑 《蘭亭帖》為書家至寶,唐太宗以帝王之尊,用種種詭計,始得真本。閱世愈久,聲價益增。今世所傳,以定武本為第一。定武之石,乃輾轉入于浙江東陽。有何氏者,祖遺此寶,刻損「天」、「帶」、「流」、「右」四字以為特徵。其石已碎為三,子孫分藏,不得私搨。 ◎潘文勤屬人拓虎阜古石刻 光緒丁亥冬,潘文勤自都貽書于其從兄曰瘦羊者,屬拓虎阜古石刻。時林巒積雪,山徑都封,手民憚於登陟,未果拓。明年正月,瘦羊乃掉小舟,與手民同往,直造其巔,徧捫苔蘚,始意命工以宋、元為限。手民不能辨別,且以架木登岩,蹇裳涉水,既費勞力,不願區分,因於凡有字處,罔弗椎拓。瘦羊猶恐手民之誤事也,又自往搜剔。至二月中旬而畢,凡得一百餘種,而唐以前竟無一存,即宋刻亦不多見,乃按其時代年月,編次為《虎阜石刻僅存錄》一卷。 ◎張某以計取碑 《刁遵碑》出土後,輾轉數家。光緒朝,為南皮富家張姓所得,文達公之萬之族也。文達之弟某素橫,欲得此碑。富人嘗被一族人縊死其門首,縣勘與富人無涉,已釋不問。某乃故使人提富人於縣,縣複詰此事,富人懼,求救,某笑曰:「不須他物,但得《刁碑》可矣。」亟輿致之,事遂解。 ◎俞曲園藏初拓漢三老碑 余姚有《三老碑》,光緒中葉始出土,俞曲園太史樾曾得其初拓本。碑文右橫分四列,第一列四行二十二字,第一列六行四十六字,第三列六行三十八字,第四列五行二十九字,左直書三行八十二字。俞曲園、周清泉、宋仁山皆有釋文。 ◎宗嘯吾藏宋拓唐東方畫贊 宋拓顏平原《東方畫贊》之石,至宋時已毀。今世所謂原拓本者,皆宋人重刻。國朝覆刻數次,愈失真矣。宗嘯吾曾藏之。 ◎吳彥複得古碑 光緒中葉,合肥吳彥複主政保初得一碑,為浙江蕭山澇湖村農在隴畔掘得者,中有韻語雲:「有媯之後,疆圻是拓。益者三友,澤雲其落。外觀有耀,其綬若若。大康失位,仲丁以托。中冓啟羞,汪洋肆惡。時逢犬馬,化為一鶴。」 ◎呂鏡宇藏宋拓淳化閣帖 宋拓《淳化閣帖》,為人間閣帖之冠,張文敏公照舊藏。文敏於帖之四周,跋小楷字,至萬餘言之多。此跋曾鐫之小天瓶齋中,即世所傳巾箱帖也。又有張晴嵐尚書朱書加注,其寶貴可知。呂鏡宇尚書海寰複以重價得之于華亭。 ◎狄楚青藏精拓魏龍門二十品 《龍門二十品》者,匯合魏碑二十種,皆精拓,為魏碑中巨觀。一魏靈藏,二優填王,三雲陽伯,四高樹,五長樂王,六侯太妃,七始平公,八平虎,九一弗,十安定王,十一慈香,十二高太妃,十三解伯達,十四道匠,十五孫太妃,十六平幹虎,十七惠感,十八法生,十九慈香,二十解伯達。乃狄楚青所藏。楚青,名葆賢,溧陽人,自號平等閣主人。 ◎狄楚青藏宋拓晉十三行 宋拓《十三行》,為李春湖舊藏,後歸狄楚青,有翁覃溪多次審定跋語。趙聲伯嘗言近今所見晉、唐小楷拓本,當推此為最可寶貴者也。 ◎三六橋訪闕特勤碑 蒙古三六橋都護多,杭州駐防也。任庫倫辦事大臣時,有《朔漠訪碑圖》,征人題詠。所訪之碑,實有數十種,非專訪《闕特勤碑》也,《闕特勤》其最著者耳。錢塘吳絅齋侍讀士鑒有詩,專詠《闕特勤碑》雲:「北徼貞石似星鳳,諸老夢想和林碑。李(文誠師。)袁(忠節公。)王(文敏公。)盛(伯羲祭酒。)恣搜討,曾從末座參然疑。斡羅布拓苦未審,(俄人用洋布拓之,送至譯署。)姜庵初至施氈椎。(志文貞公銳始用紙拓,流傳甚少。)吾友可園晚持節,眩靁處月鋒車馳。萬安宮圮獨憑弔,窩朵故址無留遺。兩盟之間訪巨碣,摩挲卒讀忘胼胝。手打百本餉朋輩,築亭蔽翼勤護持。 碑陰深泐突厥字,旁行左右蟠蚊螭。雙溪醉隱惜未見,得君表襮珍瓊瑰。(碑陰及左右側均突厥文,從未經人道及,君始椎拓之。)我思李唐全盛日,北庭金滿開藩杝。鼠尼昆木來稽顙,都摩支闕觀朝儀。下馬捧兔學舞蹈,丹鳳樓下揚棱威。骨咄次子實人傑,光復舊物恢層基。兄為可汗身作佐,默啜虐政親芟夷。棄仇獨能用暾谷,殊方載赫無愧辭。呂向齎詔致賻賵,戰圖畫像森崇祠。禦書特遣高手刻,六人姓氏知為誰?(特以高手六人往刻此碑,見《新唐書》。)察書市石越沙磧,千載屹立光北陲。特勤音轉即台吉,古今譯語無柴傂。耶律北人可征信,史文作勒原誤歧。方今北盟正雲擾,雄圖妄覬成吉思。金奔巴瓶詎足信,覺迷益使從者迷。展圖嘳息拓遐想,安得再遇開元時。」 六橋則自跋此碑雲:「是碑在圖謝圖汗、三音諾顏兩盟交界處,距額爾德尼昭二百里許。宣統庚戌駐節庫倫,乘邊之暇,搜獲古金石數十種,此碑尤為瓌寶,可讀者共四百五字。逾年重拓二百紙,有一二字又為風霜漫漶,於是建亭護之。所稱闕特勤者,非名官也,曰諱,從俗以成文也。古碑例書官不書名,此為故闕特勤之碑,可知官矣。何官?貳特勤也。骨咄祿之次子,苾伽可汗之弟,非貳特勤而何?疑即欽定《金史國語解》之德(特)伯(伊)勒也。解曰迭勃極烈,倅貳之官。迭勃極烈,即德(特)伯(伊)勒也。蒙古謂其次曰德。特《漢書》:『單于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陳湯傳》:『康居有副王,傳雲毘伽可汗以特勤為左賢王。』此三者,又可為貳特勤之證。可汗為酋長,特勤亞于可汗,以序行論,以官爵論,闕均可訓次。 且隋大業中,西突厥酋長射匱,有弟曰闕達設,今蒙古汗王第二子,猶稱德(特)台吉。滿洲語謂貳讀若掘,與闕音尤近。突厥語與蒙古語,輕重緩促,微有不同。突厥曰可汗,今曰汗可汗。妻曰可敦,今曰哈屯。大臣曰業護,今曰賽特。長言之謂德(特)伯(伊)勒,短言之豈非闕特勒乎?特勒,為特勤本音,汗王子弟之通稱,近世所謂台吉者也,譯人人殊。碑作勤,蓋禦制禦書,取雅馴耳。然不僅此,唐人以勒作勤,亦數見焉。《唐書》武后改默啜為斬啜,又改骨咄祿為不卒祿。碑雲,特勤可汗之弟也,可汗猶朕之子也。父子之義,既在敦崇,兄弟之親,得無連類,其改勒為勤宜矣。橖梨皆借字,撐犁孤塗,此言天子,屠耆此言賢,皆匈奴語。眩靁,《漢書·匈奴傳》:『又北益廣田至眩靁為塞。』服虔注:『地在烏孫北處月。』 《五代史·唐本紀》:『沙陀者,大磧也,在金莎山之陽,蒲類海之東。處月居此磧,號沙陀突厥。』是眩靁,古塞名。處月,部落也。唐世突厥寖大,北燮西鄰,以包全境而言。丁零故地在突厥北,今俄羅處義爾古德部,其疆域廣矣。此碑自元耶律鑄以來,世所罕覯,雖經俄人暨志姜庵將軍先後發明,中外談金石者又各有考證,然碑陰並左右側,附刊突厥文字,無一流傳,亟命廣拓,以公藝林,有阿史那氏墨緣者宜共珍之。」 此跋考訂極為翔實,「特勤」必當作「特勒」。迭勃極烈,與德特台吉兩證至確。作「勤」者,唐人臆改之也。絅齋好學深思,必未見此跋,故反以作勒為誤歟?起數語,想見潘文勤、李文誠諸老,考證北徼石刻,椎輪下手時之審慎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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