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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止類3


  ◎許德溥不薙發

  許元博,名德溥,如皋人。生而有過人至性,事父與繼母承歡竭旨,孝聞於鄉。薙發令下,元博不從,以父在,恐罹禍,為親憂,乃截發如頭陀,誓不入城。幼慕岳鄂王為人,刺字左臂,曰「生為明人」,右臂曰「死為明鬼」,刺胸曰「不媿本朝」,墨瘢黯然,終不滅也。

  既壯,訓蒙雙店吳氏家。吳有仇人欲借元博以傾吳,遂首之於官。逮至,挺立堂上,令曰:「爾何業?」抗聲曰:「布衣。」令曰:「何不跪?」曰:「我何罪?」令曰:「爾不薙發何也?」曰:「不忍忘前朝。」令曰:「若獨不畏功令乎?」曰:「昔謝迭山之在元時,願為頑民,竊願效之。」令曰:「迭山何為遲遲不死?」曰:「以有老母在。我更以父母俱在也。」往復辯不休。

  令強使人為薙發,德溥大呼曰:「斫頭便斫頭耳,何薙發為!」且袒臂示之,更曰:「吾久拚一死矣。」遂論死。逮系揚州,不食者數日。獄吏恐其斃也,且感其義,泣以請。德溥曰:「吾求速死耳。吾不愛頭顱寧畏刀鋸耶!」自是複進食如平日。刑日,出獄門,因腰間余金授所親曰:「急偕老父游紅橋,勿使之聞也。」慷慨赴西市,無怖色。

  ◎錢仙上不薙發

  錢應金,字而介,號仙上,一字上士,嘉興人,以詩文名于時,諳聲律。詩酒餘暇,輒邀集賓侶,吹簫,歌自度曲。晚年自稱是公,精禪學。居春波里,嘗自署春波詞人錢點雁。順治乙酉,城將破,招同邑高承埏避竹林裡,不至,遂居嘉會都。既而遊兵掠郊野,錢猶服明衣冠,發未薙,威脅之,不屈,乃就捕。錢大罵其眾,眾怒,刃斃之。

  ◎葉尚高披髮佯狂

  葉尚高,字而立,樂清人,溫州府學生。披髮佯狂,幅巾大袖,行于市,官吏見而執之。賦詩雲:「北風袖大惹寒涼,惱殺溫州刺史腸。何似蜉蝣易生死,得全楚楚好衣裳。」吏釋之不問。順治丁亥二月,上丁,攜水一杯,采芹一束,乘吏未奠時,哭於聖廟之庭曰:「吾師乎,吾師乎!縱泰山之已頹,而林放之不如乎?」吏怒,系之獄。迨五月四日,語獄卒曰:「詰朝為屈大夫沈湘之日,吾其死夫!」令具湯沐。至明,自縊。

  ◎發作金錢式

  董志學為江西巡按,按部吉安,飭守令禮請縉紳子弟及舉貢監生飲宴。酒酣,起而言曰:「當朝重薙發,式當如金錢,請脫帽驗之。」因盡去其帽,則皆略去鬢髮,餘頂結如故,惟一人如式,得放出,餘悉系之於獄。

  ◎福康安剃髮

  九江剃髮者素著名,福康安過九江時,偶呼待詔至,其奏刀簌簌如風,令人如不覺。剃畢,命賞五十金去。剃髮者出告人曰:「吾生平為人剃髮多矣,無如此之難者。」蓋福既臥坐任意,又倏忽轉側,一不留意,即易致傷損,深懼獲罪也。

  ◎程穆倩眉宇深古

  歙縣程穆倩,名邃,眉宇深古,視下而念沈,處治不媒進,處亂不易方。

  ◎黃之驂眉聽

  田少司寇漪亭雯巡撫貴州時,有一孝廉,黃姓名之驂,耳不能聽,以眉聽。古謂龍以角聽,牛以鼻聽,乃人亦有之。

  ◎丁文博眉目明秀

  嘉善丁文博水部彥眉目明秀,如碧梧翠竹。

  ◎沈滄雨長須

  順治初,浦江有諸生沈滄雨者,貌奇陋,一目既眇,須長一丈有餘,自胸以下連綰三大結,尚有尺餘拂地,綜而計之,殆逾一身有半也。其人固小有才,恃符妄作,後為巡按者因事拘杖,折股而斃。

  ◎陳其年短而髯

  王西樵常語子弟曰:「陳其年短而髯,不修邊幅,吾對之,祇覺其嫵媚可愛,以其胸中有數千卷書耳。」其年,字迦陵,宜興人。

  ◎吳錦雯張祖望有修髯

  吳錦雯、張祖望並有修髯,夏日,嘗促膝吟詠,意思蕭曠。毛稚黃贈以詩雲:「吳公美髯不易得,張也於思亦自奇。長日吟詩相對坐,南風吹動萬莖絲。」相與大笑。

  ◎寧秀生而有髭

  納蘭侍衛甯秀為明珠曾孫,生時有髭數十莖,羅羅頤下。年弱冠,貌蒼老如四五十歲人。未三十,即下世,家因之日替。

  ◎高宗捋黃龍眉長髯

  長髯翁者,黃其姓,龍眉其名,錦棠其別字也。弱冠後,即蓄須,以長髯稱,其長委地。乾隆初,上自王公貴人,下逮廝養走卒,偶舉錦棠名,識與不識輒曰:「嘻,此長髯翁也。」於是有豔其遇之奇者,有惋其數之奇者。然翁惟髯奇,故遇奇,其遇愈奇,故其數亦愈奇,榮枯得喪,翁不得自主,而髯主之。

  翁少習懋遷術,隨估客往返江淮間。一夕,泊京口,群盜連舸至,躍上估客舟,勢洶洶,投眾商于江而掠其貨。翁被縛,生命在呼吸間。盜魁偉其髯,嚄唶曰:「是鬔鬔者,殊不類市井兒,可釋之。」而翁乃慶更生。因棄商,入縣中吏舍傭書,殫心于文例卷牘,勤奮逾他吏。積資數年,遂以掾吏起家,得官縣尉于古北口。

  古北口,鄰木蘭,為皇帝校獵地,秋獮之場在焉。每歲,法駕啟行,羽林、期門、鶡冠、虎賁之士,歕山欱野,扈從甚盛,鹹以是口為出入要道。高宗秋幸灤陽,翁以尉給事供帳,跪迎道旁,上目攝之。既至避暑山莊,召翁入行殿。翁以疏遠小臣,忽被清問,慮上意叵測,奏對殊觳觫。上溫語勞之,命翁起立,趨近御座,以手捋視其髯,嘖嘖歎賞。又令翁繞行殿上一周,益大笑,稱奇不置,賜江綢一疋、大荷包一雙。

  已而皇太后悉其異,思一睹為快,促召赴都。翁應詔,乘傳至輦下,一再展覲,大獲賞賚。越翼日,上詢部臣有縣令缺乎,部臣以房山縣對,遂降旨特授翁為房山縣,蓋曠世之遇也。

  翁素率真,未嘗為貴人低顏色。抵縣後,上官亦貌敬之,不責以僚屬儀注。敬翁者,敬其髯也。時制府長白某,忮刻人也,衙參日,屬員俛首屈膝,率不敢仰視,而翁獨掀髯而前,作劉楨平視狀。制府怫然,謂夫夫也,挾髯貴而驕,我當有以制之。不數月,即毛舉細故,登翁于白簡,劾之去職。

  翁聞之,殊坦然,謂人曰:「以髯得之,複以髯失之,夫何尤!」即日襥被出縣署,驅騾車,過武勝關,騾驚而車覆,翁遂顛,髯縈於軸,而騾奔不已,輾轉膠附不得脫,竟死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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