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狷介類2


  ◎徐伯調不諧於俗

  徐伯調居山陰梅市,扁舟箬笠,弋釣自娛,不諧於俗。時宋荔裳廉訪分守紹興,宣城施愚山寓書于宋曰:「山陰有徐緘者,渭之亞也。」宋遣人招之,久不至。比宋罷官,客西湖,徐乃時時往,相與盱衡抵掌,抗言今昔,意所不合,雖尊貴甚有氣勢,口期期不服。

  ◎翁仲謙不與俗諧

  吳江翁仲謙,名遜,性孤介,不與俗諧。家酷貧,值歲儉,不能餬口,終日啜水而已。鄰有招之食者,謝不赴,嘗曰:「耐饑易,耐俗子難。」惟徐介白、顧茂倫餉之方受。後病卒,茂倫賣古琴殮之。

  ◎宗定九數月兀坐

  宗定九性不喜煩,與人對終日即病,飲酌數夕亦然,或值勢利毀譽之場,便如溽暑置身赤日下。移家居鄉,未嘗至柴門外,或客至,或入郡,始一到門,不則數月兀坐草堂而已。

  ◎汪魏美與人落落

  汪魏美,名渢,錢塘人。年二十二,舉孝廉,甘貧不仕。嘗獨身提藥裹,往來山谷間,食宿無定處。與人落落,性不好聲華,時人號曰「汪冷」。當道或割俸金為壽,不得卻,坎而埋之。裡貴人請撰墓銘,贈百金,拒勿許。

  ◎李良年不為翕翕熱

  李征士良年,小字阿京,幼與朱竹垞齊名,其立品尤嶄然峻絕。康熙己未,被舉宏博入都,王公貴人多折節下交,征士獨高矚雅步,不肯為翕翕熱。

  先是,禦試未有期,寶應喬舍人萊語之曰:「馮相國論海內詩家,首推子矣。」他日有謂宜造謝者,征士曰:「詩,小技也;窮達,命也。相公知吾詩,孰與相公知吾守乎?」堅不往。聞者以為誑,及見放,始信。

  ◎張惻庵與貴人不交一語

  張大俊,號惻庵,其先世自薛川遷于歙南東源,遂家焉。晚歲歸裡門,衣冠古樸,見貴人,拱揖而外,不交一語。暇則幅巾拄杖,跨烏犍,往來霞山、柶雲、翠微諸勝,與田夫野老課晴雨,話桑麻,足跡不入城市,客至,或杜門避之。

  ◎孫宋光一宿不留

  孫璟,字宋光,金壇人,家素封,至宋光而業盡落,暮年至不免於饑寒,然雖有親知欲稍稍衣食之,不可得。子松,客授淮上,其主人慕宋光,具四十金修脯,延至其家,宋光一宿謝去。松亦為主人跪而請留,乃瞪目曰:「汝乃能居是耶?」卒去不顧。

  ◎劉古塘不合即行

  懷甯劉捷,字古塘,家甚貧,僦屋窮巷,無一畝之地,而名滿天下。諸大府常不遠數千里以厚幣招之,一語不合,則命駕而行,無能留者。

  ◎劉古塘辭年羹堯

  年羹堯嘗撫四川,聘劉古塘以往,初不允,再三請,乃與之偕。年議加賦,力爭而止,遂以他故行,曰:「其心神外我矣,能守吾言以期月邪?」及督川陝,複固請以往,再三見,浹日而歸。

  ◎張彝歎不肯試為吏

  高淳張彝歎進士自超為諸生時,試必冠其曹,困舉場三十載,未嘗有慍色。為詩古文,皆警邁,而未嘗爭名于時。年近五十,始登甲科,而不肯試為吏。其既升於禮部也,宗伯韓文懿公菼昌言於朝,謂張自超宜在上甲,自超踵門曰:「某有母,病且衰,某登上甲,必以職留,公當愛人以德也。」

  ◎程召南不謁權貴

  程召南,滁、和間人。康熙初,嘗游京師,不一謁權貴。所為制藝、詩辭絕工,宦族某聞其才賢,羅致之,命子弟受業焉。京師固冠蓋雲集之地,名士之館于斯者,輒懷刺訪友,倒屣接賓,日不暇給,時時索修金為酬酢資,或以飾冠服。程角巾短褐,如山中野客,然繡紈狐白之綺麗,書畫筆硯之精良,藏庋於笥,間一取之以被體,以置架,儼然貴遊,非貧也。自入館,手一卷,不出門戶,亦絕無一士來謁者。

  ◎竇靜庵不可見

  康熙朝,柘城竇靜庵克勤官檢討,時索額圖當國,勢傾天下,王公百官逢迎恐後,靜庵未嘗投刺。索之子托賢為分校禮闈所得士,索言於朝曰:「小兒叨與科第,外人曾有物議否?」某答曰:「以明公貴盛,易滋物議,但出竇君之門,自無物議耳。」後索數延相會,靜庵辭不往,索歎曰:「名可聞,人不可見,吾于竇君益信。」

  ◎陳左原不謁徐幹學

  長洲陳學洙,字左原,康熙甲子舉人。當戊辰會試時,主司徐幹學先期羅致諸名士,有約左原往謁者,左原曰:「中不中,命也。」卒不往。

  ◎劉言潔為狷者

  劉齊,字言潔,無錫人。康熙丙寅,以選貢入太學,聲譽壓其儕輩。應試順天,有欲援而進之者,齊作《閨女詞》五章以謝之。及教習官學生期滿,敘於吏部,以十之八授縣令為正途,下則授州佐為冗雜,且淹滯無選期,徐幹學遣人先于齊曰:「君來見,必為選首。」齊笑曰:「吾不以一刺易科第,肯易縣令耶?」卒不往。

  或勸納粟為教官,齊貽書邵羲曰:「教官雖微,當為諸生分義利之辨,奈何己先以納粟進耶?」亦卻之。及卒,方望溪侍郎苞大書其墓道曰「狷者劉言潔先生之墓」。

  ◎王文簡不以詩壽明珠

  王文簡公好士,為揚州推官時,一郡士子無不被其容接。及官京師,風裁嚴整,門無雜賓,以納蘭太傅明珠之赫奕,而不得其一詩。蓋文簡自重其作,不輕為人下筆。蓋明之稱壽也,朝士爭致禮物,徐幹學先期以金箋一幅,請于文簡,欲得一詩以侑觴,文簡念曲筆以媚權貴,君子不為,遂力辭之。文簡沒後,門人私諡之為文介。

  當是時,世稱「南朱北王」,然朱竹垞猶結交成容若,以為梯榮之地,文簡則獨與湯文正昵。文正弟子郭琇,即劾明去位者,沆瀣相通,知文簡固不以此墮節也。

  ◎徐元夢不附索明

  明珠執政,好輕財厚施,以招徠新進及海內知名士。時滿洲文定公徐元夢方以庶常數被召見,講經論議,以不附索額圖,散館改部屬。明每與索以權勢相傾,用此尤欲致徐。徐為童子,試京兆,與明子成德名相次,又同榜,選庶起士,屢招皆不就。

  徐旋改官于部,時因公見明,明必贊之於廣眾中。及改中允,遷侍講,聖祖偶詢徐之為人,明以誠實對。選講官,列薦名,先于學士,徐終不一至其門。旋奉命為皇子師,明複使所親謂徐曰:「此非福也,惟歸誠於執政,或少安。」徐不答。

  一日,上禦瀛台,教諸皇子射。徐不能挽強,上怒,以嚴辭詰責。徐奏辨,上震怒,命撲責,被重傷,命籍其父母,皆發黑龍江安置。然上意終憐之,其夜,命醫二人治其瘡,翌日複召詣皇子書堂。時大雨,裹瘡至宮門,跪泥中,見御前侍衛,號泣求轉奏,謂:「奉職無狀,罪應死。臣父廉謹,當官數十年,籍產不及五金,望明主察之。且臣父母皆老病,臣年正壯,乞代父謫戍,尚能勝甲兵,盡命力。」眾皆揜耳走。

  有關保者,最後至,斥徐而入,盡以所言奏上,立赦之。父母則已檻車就道矣,及諸途,觀者夾路皆感泣。遂複徐官,仍侍皇子。後複以德格勒私刪起居注,下徐於獄,幾死,然久之亦察其忠誠,複自司員擢用至正卿。比世宗登極,倚任益專,嘗賜詩,稱為「同學舊翰林」。論者謂康熙一朝,不附明珠、索額圖者,漢臣惟湯潛庵、魏環溪、郭華野,旗人則顧八代、德格勒與徐三人而已。

  ◎阿什坦不見鼇拜

  康熙初,給事中阿什坦既退閑家居,時鼇拜專政,欲令一見,終不往。嗣以薦起,聖祖嘗召入便殿,問節用愛人,對曰:「節用莫要於寡欲,愛人莫先于用賢。」聖祖顧左右曰:「此我朝大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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