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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儉類1


  ◎吳興祚廉儉

  山陰吳督部興祚仕宦四十餘年,位一品,所得祿賜盡以養戰士,遺親故,而居無一廛,囊無贏金。及以粵督解任還京師,與無錫秦諭德遇於瓜洲,一日,會食,脫粟枯魚,酸寒相對,諭德曰:「公貧乃至此乎?」明日與別,吳喜見眉宇,告諭德曰:「適有饟米數十石者,不憂餒矣。」

  ◎田山姜廉儉

  康熙己未開博學宏詞科,一時名士率皆懷刺跨馬,日夜詣司枋者之門,乞聲譽以進。德州田山姜侍郎雯方以工部郎中膺薦辟,屏居蕭寺,不見一客。比督學江南,舁以肩輿,從兩驢,載衣裳一箱、《五經》子史兩方廚,蒼頭奴二人,踽踽行道上,戒有司勿置郵傳給供張,自市蔬菜十把、脫粟三鬥,不為酒醪佳設,惟日矻矻以文章為事。

  ◎陳清端廉儉

  陳清端公璸釋褐歸裡,講學五年,足跡未嘗入公門,每謂貪不在多,一二非分錢便如千百萬。後嘗舉此入對,聖祖嘉之。旋令古田,調臺灣,督川學,巡台、廈,開府湖南、福建,孑身在外,幾二十年,未嘗挈眷屬,延幕賓。公子曠隔數千里,力不能具舟車一往省視。傔從一二人,官廚以瓜蔬為恒膳,其清苦有為人情所萬不能堪者,陳晏然安之,終其身不少更變。聖祖目為苦行老僧,又曰:「從古清官,無逾璸者。」

  ◎于清端廉儉

  于清端公成龍令羅城,拊循殘氓,悉除諸禁,誠意感人,民皆以田賦親輸清端手。或留數錢置案上,問何意,曰:「阿耶不納火耗,不謀衣食,寧酒亦不買乎?」清端感其意,留數錢。計得酒一壺而止。

  清端居羅城久,從僕或散去或死,羅人益憐之,每晨夕,集問安否,間斂金錢跪進,雲:「知阿耶清苦,我曹供些少鹽米費耳。」笑謝曰:「我一人,何須如許物,可持歸易甘旨,奉汝父母,如我受也。」民怏怏持去。一日,聞其家人來,民大喜,奔嘩庭中,言:「阿耶人來,好將物安家去。」又進金錢如初。

  又笑謝曰:「此去吾家六千里,單人攜貲,適為累耳。」麾使去。民皆伏泣,清端亦泣,卒不受。比遷知合州,羅民遮道呼號曰:「耶今去,我儕無天矣。」追送數百里,哭而返。一眇者獨留不去,清端問故,曰:「民習星蔔,度公橐中貲不足行千里,民技猶可資以行也。」清端感其意,因不遣去。會霪雨貲盡,竟藉其力得達。

  其後清端薨于兩江總督任所,先一夕,微覺體中不適,晨興,坐內堂判事,少頃,瞑目不語,遂薨。藩臬入內寢,檢遺囊,為棺斂計,見其衾幃敝陋,笥存白金三兩、舊衣數襲、青錢二千、粟米五六鬥,相率太息而出。性廉潔,儉於自奉,不為妻子計,惡衣粗食,安之若素。聖祖亦信之彌篤,以為廉吏第一。

  ◎岳起廉儉

  少保岳起,滿洲人,以孝廉起家。初任奉天府尹,前任某以貪著,嶽入署,命人於屋宇器用皆洗滌之,曰:「勿染其舊也。」後與將軍某抗,罷官,仁宗用為山東布政使。未幾,擢江蘇巡撫,生平清介自矢,夫人自掌簽押。出門騶從蕭條,瘦驂敝服,禁止遊船妓館,無事不許燕賓演劇,吳下奢風為之一變。夫人尤嚴正,嶽嘗往籍畢秋帆尚書產,歸時已薄暮,小飲,面微醺,夫人正色告曰:「秋帆尚書以耽于酒色,致有今日,相公觸目警心,方謹戒之不暇,乃複效所為耶?」吳民有《岳青天歌》,以為湯文正公後一人。

  ◎顧琮廉儉

  顧琮在京師守制時,每出門,小車敝帷,不知者以為廝養也。奉命治漕,治南北河,皆久于任。及老病罷歸,至不能僦一廛以居,其廉可知。

  ◎戴簡恪廉儉

  開化戴簡恪公敦元,嘗以江西按察遷山西布政,方入覲,途中日以面餅六枚供饔飱,不解衣,不下車。五更,趣車夫起,驅之行。凡上官過境,州縣例設供億,具迎送禮。簡恪獨行數千里,而輿夫館人莫知其為新任藩使者。抵京師,客至,屏僕戶外,煮茶漉酒,輒躬為之。山西藩署有陋規,曰厘頭銀,上下皆取資焉。簡恪曰:「官有養廉,僕禦,宦所豢也,何贏餘之有!」遂革之。

  未幾,內召為刑部侍郎,居京師,同僚非公事不得見,所治獄無縱無濫。蒞部事畢,歸坐一室,家人為設食飲,暮則置燭對書,坐倦而寢,否則坐暗中,倦亦寢,雖饑甚,不自言也。假歸浙江時,大府燕之,雨,著屐往,終飲,群官擁送,鼓吹啟戟門,呼輿馬,乃笑索傘,自執之,揚揚出門去。

  ◎王應辰以廉儉賈禍

  常州王應辰以嘉慶辛酉進士,選四川新繁縣知縣,性廉儉,到官,頗得士民心。新繁素號饒邑,王絕苞苴之私,不能飾廚傳,供過客,故上游及同列皆不喜之。戊辰冬,舉計典,有素識之日者,往來于藩司之門,自省中遺書雲:「方伯將以計典黜君矣,得金若干,乃可免。」

  緘其書,以方伯印封發之。王得書笑曰:「鬼蜮乃敢白晝見!」藏其書,而以其事白制府。制府以為脅持也,怒,以才力不及填計典入奏,立委員攝印署理。委員至,王拒不見,委員噪于庭,乃出,索其委牌,而委員以制府督促,不及待司文,無以應。王笑曰:「此亦可詐耶?」呼騶械之。

  委員恐,馳去,訴制府,謂某敢抗制府命,且辱之。制府大怒,命中軍提兵,隨成都府知府往捕,圍其署,大索,獲日者所致書,毀之,縛王歸於省,置諸獄,以抗不交印奏,禍且不測。於是四川諸州縣大嘩,騰謗書徧于道路。頃之,聞於朝,禦史或摭以入告,奉旨查辦,然後出王於獄,放之歸,而以病風覆奏焉。

  ◎額勒布廉儉

  乾、嘉以前,淮綱繁富甲天下,視鹺使者驕貴簡出,出則輿從華盛倍封圻,金錢揮霍,一斥巨萬。額少農勒布嘗官兩淮,力矯積弊,常從二三騎,自策贏,穿街巷。禱雨甘泉山,輒步烈日中,往返三數十裡。

  舊例,別庫歲征幾千萬,乃鹺賈結交勢要,弗聽使者主持。額壹不問,遊客來謁,自饋肴疏果餌數器而已,曰:「吾為揚州別開生面也。」嘉慶戊辰,被議入都,鹺賈送至王家營,環跪,納會子四紙,紙各鏹十萬。詰何為,僉曰:「公節官費歲數十萬,又奏增鹽息至分半,歲溢且二百萬,公按臨六載,眾商所受恩且累千萬,區區者誠不足言報稱。」額曰:「我前節官費,而以為今日地,是攫寮寀所應有也。請增鹽息者,為岸猾持若短長耳,若等竟以作市價,是捊民以益商,我負疚滋重,況分若肥耶!必不聽者,以狀上聞矣。」

  是年秋,額故當覲聖,例以珍玩為面貢。額閱實製備物,僅值十六萬,先期貯京邸。及至都,部議供差熱河,不得面,無用貢,將赴戍,遣使悉送還揚州,費腳價銀六千,實己資也。

  ◎徐杉泉廉儉

  錢塘徐杉泉大令鼐,性廉儉。嘉慶中,官南匯令。其地素稱沃壤,財賦饒衍,甲于三吳,居是官者,靡弗優渥。大令悉以所入加書院之膏火,助善堂之經費,齋廚蕭然,至不能自給。去官日,無所贏,有所負,鬻田不足以償,並圖籍書畫鬻之以償官錢。

  ◎戴一夫廉儉

  戴山人名堯,字一夫。嘉慶末,流寓湘潭,後居澧州之津市,冬夏常衣一灰布袍,白布帶,日啖米半升,不禦酒肉。精奇門遁甲術,嘗榜其門,課金一兩。一日,有亡其幼子者,賷金往,求占課。山人曰:「明日午刻,有一老人攜籃,中貯母雞、臘肉,並送此子至家。」已而果然。於是求占者紛集,山人揮之出,曰:「吾豈能作賣蔔人乎!」以市膏藥為生,間為人書市招,字仿率更體。有所獲,悉以施貧人,見乞兒之有疾病者,即予藥餌,為醫治之,不稍厭倦,富貴之家,雖酬千金,不顧也。津市有吳醉碧者,擁貲巨萬,母病,不敢啟請。一日,江漲,饑民嗷嗷,棲息無所,山人曰:「吳君若能出白米五百石,建蘆席篷數十座以施賑,吾當破戒,治富人病矣。」醉碧如其言,再拜邀至家,診數月,疾愈。

  山人在潭時,偶至萬壽官,僧人留宿,不允,曰:「門已扃,先生何能歸?」未幾,如廁,久不返,跡之,則已回寓矣。牆高數仞,不知何以超越也。王菽原方伯蒞湘,囑澧牧物色致之,方知其為通州拔貢生,與方伯舊同學,殺人亡命,浪遊數十年不歸,其終日布衣蔬食者,以不得奔父母之喪耳。時世難方殷,方伯欲薦之軍中,不從,欲留住,與以千金,供施濟之用,亦不從。數日辭去,所贈衣物銀錢悉卻之。時郭筠仙、意城兄弟,周杏農、孫芝房均在方伯所,山人都不為禮。至澧州,獨與一煮豆者昵。或問其故,曰:「此劇盜也。吾勸其改行,終日作小貿易,得百錢以養母,自噉粥度日,其純孝如此,吾故重其人。」後終於澧州,年七十餘。

  ◎姚鏡堂廉儉

  歸安姚鏡堂兵部學塽,學問贍博,品尤高卓。官京師數十年,寓破廟中,不攜眷。公暇,以文酒自娛,朝貴罕識其面。曾典貴州鄉試,門下士饋贄金者,力卻之,惟贈酒則受。因是貧特甚,出不乘車,隨一僮持衣囊而已。所服皮衣冠,毛墮,半見其鞟,每彳亍道中,群兒爭指笑之,夷然自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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