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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商類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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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輿則賈于吳越 錢塘周輿則,名軾。性聰敏,小時了了,讀書輒數行下。以長兄輿載為師,輿載愛之,嘗語人曰:「吾家千里駒也。」輿則聞之,夷然不屑,曰:「大丈夫貴行其志耳!何事尋章句作蠹魚為?」會其父疾,中夜起,歎曰:「誰承吾業者?」輿則蹶然應曰:「兒請當之。」時十四歲,遂至蘇,治產居積。初婚七日,即繭足走沿山,輾轉吳越間。算緡精敏,狙儈不能欺。 ◎杭州有朱養心藥室 明天啟時,余姚朱養心布衣志仁以醫游杭,外科所用膏藥至有靈驗,銅綠膏、雞眼膏為尤著。因倚胥山以構廬,設藥室放大井巷曰日生堂,即棲眷於中。其後子孫蕃衍,雖有以仕宦商賈外出者,晚歲歸老,無不返其故宅,聚族而居,曆三百餘年之久,且自天啟至光緒,未嘗析爨,實為海內所僅見。 威豊庚辛間,粵寇擾浙,藥室毀焉。亂平,硯臣提舉大勳規複之,且令族姓仍居於內。營業之事,則各房輸日經理,無或紊也。 ◎塘棲姚致和堂痧丸 仁和有塘棲鎮,其居民姚氏,自明即設致和堂以賣痧丸,堂額為董香光書。蓋其先世得丸方,能治痧,累代制以施人,國初猶然。其後力不能繼,乃始取值,而塘棲姚致和堂痧丸遂名聞天下,南至閩、粵,北至燕、趙,無不購之。業益盛,舉族蒙利。 乃規定章程,族人之婚嫁者,死喪者,孤寡失養者,皆有助。子弟能讀書,自入學至成舉人成進士,皆有贈。祖宗施藥不取值,而子孫食其利,逾數百年而未已也。 ◎錢塘毛叔成學賈 毛叔成,名應鎬,錢塘人。年十三而孤,其母張氏乃攜五百金,挈之以依宗長者學為賈。宗長者待叔成嚴,訶怒撲責隨所加,受之無怨言。數年,學成將去,母欲言向所攜者,叔成曰:「宗長者供我母子衣食,又婚我訓我,使知賈,是終身業我者也,遺金可複道耶?」即拜謝宗長者而去。 ◎杭堇浦設荒貨肆于杭 杭堇浦檢討世駿以言事罷官。高宗南巡至杭州,杭迎鑾,玉音垂詢裡居何以自給,杭叩頭,以設荒貨肆對。上問荒貨雲何,杭以收買破銅爛鐵對。即日御筆書「買賣破銅爛鐵」六字以賜之。 ◎嘉興周簹谷賣米 嘉興周簹穀布衣篔,賈而儒者也。丁時亂,棄舉子業,受廛賣米。有括故家遺書鬻於市者,買得一船,每日中交易,筐筥鬥斛權衡堆滿肆,讀之糠秕中。 ◎鄭翁以煙葉致富 鄭翁,鄞人也。幼失怙恃,孤苦零丁,行乞至余姚。姚多木棉,棉熟時,主人雇貧家兒收花,鄭亦與是役,藉以餬口。棉田之左為市街,有煙肆焉。肆主為老者,常手煙管臨街坐,見收花之諸貧兒多有以其花易糖果者,惟一兒則採花盈筐即交主人,未嘗染諸兒惡習。肆主見之久,心嘉之,詢其裡姓,曰:「汝願為吾肆傭乎?」曰:「吾一窶人子,有噉飯處足矣,傭雲乎哉?」肆主喜,即招之入肆。 鄭操作無懈,暇時常就主翁習書數及簿記法,主嘉其勤,亦樂教之。鄭質敏,未歲,即能代主司會計。主媼喜其勤信,欲婿之,謂主翁曰:「吾等衰年,僅有一女,宜贅二婿以養老。鄭某少年勤信,必非終貧者,可妻也。」翁善之,以語鄭,鄭不敢辭,翁媼皆喜,即擇日成禮,贅鄭。女亦善治生,翁媼以年老,肆中事均委鄭夫婦。鄭多心計,嘗運煙葉泛舟至某處,同業約遲日上山,使種煙家久待,得因以減價,違者罰演戲置酒。 約定,眾煙客多為牧豬奴戲。鄭夙不習此,在舟中無事,乃獨行入山。人以煙商久未開市,見有一客來,皆歡迎之,鹹問市情。鄭對以近來銷行不暢,煙客多停業,予以舊業,故勉為一行也。種煙者聞訊,爭以煙葉與鄭,大減其值,收之。及交易券定,諸客上山,則煙葉已盡為鄭有。不得已,向鄭轉購,責鄭違約,鄭以此時利市三倍。歸家後,即演劇置酒,延請同業以如約。由是業日益興,不數年,積資巨萬矣。 ◎泉州有九如當 福建水師提督李潤堂廷鈺既致仕,遂僑居泉州。年七十五歲,猶有九妾,生子十八人,女二十三人。九妾各出私蓄二千金,于泉郡東門內合設一當,名九如。各妾每月輪值管理一月,餘及閏月所得子錢,則充當中公用。故其讓利常至九月,蓋逐月爭期多當也。其名九如者,亦取《左傳》如夫人之義耳。 ◎何心安為小販于閩 台州何心安,鹹、同間人。綜理縝密,有億中才。商于閩,至延平界,乘舟東下,欲趨福州。夜泊小村,盜忽至,舟人懾伏,何屏息艙中。盜搜括行李貨物既盡,叱何起,搜其身,得小荷囊,亦攫去。盜既遠,何檢視舟中,惟布被一,及外衣夾袋內小錢十餘而已。坐不寐,天明,至延平,舍舟登岸,投逆旅。 是夕為除夕,旅客皆沽酒市肉,相約謀醉。何展衾欲睡,忽聞鄰房有悲泣聲,咽而淒,思其人殆亦流寓異鄉,感歲序而自悲淪落者。傾聽良久。忽動相憐之念,因叩門請見。則其人為範幼銘,徽人,亦舟行遇盜,昨夕來此者。范轉詢何,何亦自述所遭,二人患難相同,遂有親昵意。何問范何計,範曰:「吾此地絕無故人,今囊中僅余一金,此金盡者,即吾生之末日至矣。」何曰:「君勿作拙計,吾此地豈無故人,然當此歲除,人方儲甘旨,擁妻孥,團聚為卒歲計。吾以難人投之,不斥為不祥,即謝不見耳。」範曰:「然則奈何?」何曰:「吾固不求人,亦不便遭難事久縈吾心,亂我計畫。吾適自念,身中僅有十余錢,欲即于此錢中辟一生路,思之未得,故且少逸。若君尚余一金者,事盡可為,何必自困。」 范以與何同在難中,故接談之間,即吐胸臆。今聞其言,頗疑何,非大言欺人者,即欲攫此金,故作讕語耳。然觀其色至誠懇,又非妄言者,乃不疑,請畢其說。何曰:「君且移居吾室,君居守,吾出,將羅物事。若困倦者,請即安臥,恐今夕尚不得眠,明日出門易倦也。」范諾之,至何室,出金授何,擁衾而臥矣。 範自遇刼後,憂思悲戚,通夕未眠,擁被即寐。既醒,不知何時,見何甚忙,烹肉治飯,案堆竹片竹枝及五色小紙無數。見範起,笑曰:「君睡足乎?飯將熟,請共食。俟飽吾腹,吾尚教君治藝也。」範亦喜,起助料理。 既食,何拗竹為骨,以紙糊之,五采絢爛,作為雄雞形。複以竹枝為小笳,綴其尾,以口吹之,聲似雞鳴。范效之,終夜成三百餘頭,明日,分持入市,時民俗樸陋,奇伎淫巧之物,非居通商地者,幾於老死不一見。何所制雖未奇巧,然在當時,固足以覓利。笳聲吹動,小兒聞者爭出競購。不較值,日未晡,何所持者已儘先歸。 少頃,範亦返。出錢數之,凡得七千余,大喜。複製數百頭,約於未售處賣之。如是數日,何知購者已遍,不再變,人且生厭。乃至碎綢店,購雜綢,歸翦為人,實以棉,縫之。點畫眉目,意態生動,價視雞三倍。複售十餘日,得錢百餘千,二人共議,買舟東下。至福州,于南台臨衢地,列一小攤,賣洋貨。 積二年,獲利千余金,易為棧。其置貨,自與西人接,約期歸貲,不稍爽,西人信之,任其輦取,以故海外新至物,他棧所無者,何棧莫不具備。又數年,獲利數萬,起樓閣,置奴婢,迓其妻子來,兩家皆寄籍於閩,世為婚姻焉。 ◎廣州市肆可入覽 粵人之設肆貿易者,於營業之方法頗能講求。如國貨、綢緞、洋貨諸肆,均任人觀覽,不問為誰,皆可徑人,肆人組不加以白眼也。故著名之洋貨公司,自晨至夜,終日喧闐,遊人極夥。蓋舶來品皆為奇技淫巧之物,必使人詳觀之,方足以引起其購買之興趣。 苟珍襲櫝中,不令他人流覽,則人且不知某肆之有某物,又何論於購買也。吾國僑商之旅外貿易者,以粵人為最多,勢力亦以粵人為最盛。粵人之營業思想,固較勝於他省人也。 ◎廣州銀角交易 廣州之貿易,初用碎銀,其成圓者,亦皆鑿有小孔,如火爐之蓋然。亦有鏟薄者,其重量大率為五錢八九分,六錢一二分。故用銀買物,分厘皆須計較。迨張文襄公之洞督粵,改鑄小銀角。售物品者,無論共物不及兩角、一角、半形之值,亦僅知索兩角、一角、半形之銀,市中幾無畸零之數矣。買物者又恐找換受虧,雖不必買兩角、一角者,亦買足兩角、一角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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