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清稗類鈔 | 上頁 下頁
婚姻類12


  ◎陶文毅娶黃氏婢

  安化陶文毅公澍夫人在兩江制府署時,有人親見其右手之背有凸起一疣,問其故,則蹙然曰:「我出身微賤,少常操作,此手為磨柄所傷耳。」蓋文毅少極貧,初聘同邑黃氏女。有富翁吳某,聞黃有姿,謀奪之為其子繼室,以厚利啖黃。黃頓萌異志,迫文毅退婚。文毅不可,黃之妻亦不願,而女利吳之富,其父又主持甚力,遂誓不適陶。會家有養婢,願以身代,黃妻諾,文毅亦坦然受之,初不疑,即後之膺一品封誥者也。

  吳恃富,占曾姓田,遂交惡。吳子被殺死,吳亦繼卒,族人欺黃女寡弱,侵其田產殆盡。時文毅已貴顯,以丁外憂歸裡,始悉其顛末,憐黃女在窘鄉,贈之五十金。黃女愧悔欲死,日抱銀號泣,不忍用,旋為偷兒所盜,忿而自縊。文毅尚每年周恤其家,不倦也。

  ◎金文簡娶冰人女

  吳江金文簡公士松少貧,恒隨其封翁外出讀書。翁嘗館同邑某氏,某年至除夕始假歸。主人訝其遲,翁曰:「明年正月下旬為子聘婦,恐稽時日,故於今歲預補其不足耳。」又曰:「寒士舉事不易,納幣費實無所出,欲預支明年兩月束修,可乎?」主人如言付之。歸而屆期備禮延賓。冰人趙某,舊交也,飲酒歡甚。齋幣至女家,女家徐姓,號素封,見趙色變,憤然曰:「幾為君誤。今而知金氏赤貧,吾女奈何適窶人子乎?」趙謂:「君已許之,豈能食言?」徐堅不允,詞氣俱厲。

  趙無如何,還白翁。時賓朋滿座,見事中變,咸默然。翁慙甚,語趙曰:「君作蹇修,而事至此,奈貽笑何?」趙俯思久之,乃曰:「我與君舊交,家有息女,年與郎君相若,即以締姻,何如?」翁喜諾,立浼座客執柯,以幣納于趙,應期成禮焉。及文簡官大司馬時,徐女已不知何往矣。

  ◎吳氏勸翁續娶

  乾、嘉間,青浦有徐翁者,家素封,鰥居。止一子,娶吳氏女,結褵半載,子亡,族人無可嗣。越月,吳請曰:「夫已亡,宗祧莫繼,祖宗一脈,忍聽其斬乎?」翁曰:「此亦末如之何耳。」吳曰:「有一策,翁精神尚健,能續娶,得丈夫子,則祖宗攸賴矣。」翁以老邁辭。

  吳不俟命,為聘某氏。既娶三年,翁生二子:長宮南,次有常。未幾而翁逝,吳折葼訓孤,具膎畜,供孀姑,恩禮兼盡。後宮南有子,為吳嗣。又二十餘年,嗣子成立授室。吳年七十餘,無疾而終。

  ◎女俠代嫁

  有嫠母與女獨處,一紈袴子目而豔之,強委禽焉,選日往迎女。女夜與母訣,欲自裁。悲愴間,有虯髯者自屋下,謂母曰:「若所苦,吾已聞之矣。勿悲,請以身代。」母方詫,即擲刀去巾髯,宛然好女子也。母女大驚喜,急為塗裝結束,俄彩輿至,乃假嫠女往。

  豪家方張宴列炬以待,女入門,密爇異香,一室皆眯,乃攫其寶器還母家,夜猶未闌。謂母曰:「惡姻緣已斷,請為若女結好姻緣。此寶器,以資奩具也。」遂挾母女去,不知所終。事見百菊溪所著《守意龕詩鈔》。

  ◎錢弱士娶郭頻伽妹

  吳江郭頻伽上舍麐有女弟,為之擇婿,其友朱春生袁棠言有鄭籛字弱士者,能為五七言古今體詩,可婿也。頻伽乃試以詩,絕奇,遂以妹歸之。未期年,嘔血卒,年二十有二。將卒,謂其婦曰:「吾死無恨,恨學未成,志未遂,卒不克自見於後。哲兄後必傳,幸哀之,必使有以傳我者。雖夭,不為不幸矣。」

  ◎吳某娶和珅妾

  休甯吳某在京都布店作夥,積數十金,謀歸娶婦。賃一騾車出彰義門,宿飯店,遇一少年,意甚皇遽,問將何往,吳以實對。夜半,少年徑至榻前,密語曰:「我實女也,為和坤妾,籍沒時,乘間逸出,攜珠寶甚多,願從君偕老。」出兩囊示之,皆瓌寶也。吳喜出望外,遂與偕歸。中途慮事泄,仍男裝,抵家,始易服焉。自此頓成巨富。婦後生一子,六十餘而卒。

  ◎潘文恭五女歸一姓

  潘文恭公世恩有女五,歸一姓,汪學源、汪嘉森、汪楏、汪嘉梓、汪德英,皆其婿也。

  ◎沙氏女被人誘婚

  武進西門外有市曰西直街。街之南隅有一井,有石欄護之,然無就汲者。牆陰有橫石一,鐫字四曰「沙氏義井」。井何有於義?因人之義而義之耳。且井非沙氏所獨有也,而沙氏之義系於此,乃遂以沙氏名其井。

  距井十數武有行曰沙裕昌,蛋行也,行為國初所設。嘉慶朝,行主某翁生三女,次女獨豔絕,一時有國色之目。翁媼鍾愛之,為擇婿。某美丰姿,有文名,中選。婚有約矣,將嫁而某殂。女泣請守貞,翁諾之。女素勤儉,既守貞,益事操作,服勞奉養,過於男子。一夕,入廚作晚炊,忽有捫其胸者,大驚,亟視之,新雇之童廝所為也。童年約十六七,來僅旬日,頗慧,惟見女,輒目灼灼似賊。女至是大怒,力掌其頰。童被責,急遁。女白母,母杖童,逐之。而童已逸,遂不復究。

  越數年,行有新販客某至,年約二十餘,操浙語,舉止甚豪,自言新設蛋肆於浙東,需貨甚夥,特來訂購。翁待以上客,某恂恂,于交易尤大雅,無錙銖必較意。翁喜甚,別時,殷殷訂後約,某諾之。自是月餘輒來,來輒主翁行,如是者年餘矣。某日,複至,貿易既定,散步於街,見道旁一老丐,遽呼曰:「舅在此,何一寒至此耶?覓舅久矣。今誠天作之合也。」遂偕之至行,告翁曰:「此吾舅,家本巨富,因乏嗣,思以吾為子,而族人多無賴,利其鰥,沒其產。舅素懦,忿而不能與爭,遂出亡。及出而族人益無忌憚,產垂盡矣。吾義無坐視,為之控於官,清厘之,漸有端緒,惟覓舅而久未遇。不圖於此遇之,且不意其困頓若此也。」乃急為之熏沐更衣焉。

  翁詫為奇逢,為設筵致賀。席次,某與丐絮絮言家常,謂某鄉之田,某市之屋,均已清理就緒,惟某某素恃強,尚霸產未交,舅宜稍緩歸,丐惟唯唯而已。某商于翁,請暫假館舍,俾下榻,翁諾,乃糞除空舍以居之。自是某來肆,輒攜浙物贈丐及翁,且言久擾滋不安,將移居逆旅,翁力留之。及某行之翌日,日暮矣,丐猶闔戶高臥,翁排闥視之,死矣。大驚,繼念某昨始行,計其程,當抵無錫,急遣與某素識之捷足往追,追之而及,乃與某俱返。

  某入室,見丐死,大慟。久之,謂翁曰:「舅偶有疾,翁當為之延醫,何任其死?」翁曰:「彼之死,實出不意。醫藥弗及,誠歉,今願代備衣棺,且作佛事,可乎?」某沈思久之,曰:「此事若在他人,自必涉訟,然吾信翁久,知必無他,何敢重累翁。死者已矣,喪葬為當務之急,餘可勿論。」翁允出貲為營葬事,卻之,既畢事,遂載櫬以去。

  翁至是感之甚,思有以報之。一日,某又至,翁知其尚未娶,欲為媒致一佳婦,屢有所告,某皆不允,察其意,似已有所屬。翁屬人致詢,某曰,「吾若娶妻,必如翁之次女而後可。否則寧終身鰥耳。」翁令媼商於女,女不可。翁複謂女曰:「某之舅死于吾行,某若起訴,當破產,某之恩我者厚矣。凡人子之孝事父母也,以父母有鞠育之恩耳。若父母于危難中受他人之恩而免於難,則人子之受其恩,當較父母之身受其恩者為尤重,益當思有以報之者。汝縱為一身計,獨不為身所自來之父母計乎?」女素孝,聞父言,即許諾。翁遂屬人通言於某,願以次女奉箕帚,惟謂須人贅耳。某喜諾,遂攜貲至武進,贅翁家,夫婦極相得。

  越三年,生二子矣。一日,戚串中有喜事,某往賀,飲酒逾量。及歸,女適在廚,某乃躡足至女後,潛以手捫其乳。女驚視,怫然曰:「夫妻雖恩愛,當相敬如賓耳。此何時,此何地,乃遽肆輕薄耶?」某側其首笑謂女曰:「可再掌吾頰,吾不復遁也。」女頓憶童廝昔年調戲事,詰之,不答。越翼日,女置酒于房,與對酌。酒酣,以言餂之,且謂婚數載矣,何事不可言,君果為誰,宜以實告。某以被酒故,不覺吐實。蓋某即昔之童廝也。本士人子,聰慧能文,慕女色,乃托身為廝養。既遁,仍不忘女,思有以遂其願。

  尋為僧,久之,反初服,設肆於市,因與翁通貿易,聯情誼,複毒死丐而不究,以市恩。翁遂墮其計為成夫婦焉。女廉得其情,大憤。知某日西門外開糧米倉,縣官例須蒞臨,必道經行門。前夕,飲某以酒,既醉,刃其腹,死之,複殺二子。淩晨,待令過門,攔輿控之。令大驚,曰:「某誠不德,然既為若夫,何遂殺之?」曰:「彼殺無辜之丐以謀我,我之貞節,姑置不論,但以殺丐論,彼固有可殺之道也。」令然之,複曰:「二子無辜,何殺之?」曰:「此孽種,留之,必將為人害,故並殺之。」

  令無以詰。既而曰:「事出非常,汝宜暫入獄,俟請命于上官,為汝謀所以脫罪者。」女曰:「吾尚有言,吾生不辰,未嫁而寡,矢志守貞,卒為奸人所算,實不如死。且以吾一人之故而喪四命,公即憐而生我,我複何顏在人世乎!請一死以明吾志。」令急止之,而女已躍入道旁井中死矣。此沙氏義井之所由來也。

  ◎葉蘭台以鴛鴦詩得妻

  番禺葉蘭台,名澧,詩才清逸,嘗賦《鴛鴦》詩雲:「笑我夢寒猶待闕,有人情重不言仙。」有柳翁者見之,詫曰:「有才如此,尚作『不知何處月明多』耶?」以女妻之,一時傳為佳話,有葉鴛鴦之目。

  ◎李氏同姓為婚

  李愚荃侍禦之夫人亦李氏,即文忠公鴻章之母。或曰,侍禦本許氏子,未嗣于李時,已聘李矣。且征之康熙朝,有李柏者,字雪木,以女適李二曲之子,亦同姓為婚也。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