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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遇類5


  ◎左文襄知英果敏

  左文襄公在西疆時,湘軍而外,旗營勇營,林立其間。遇有餉項支絀時,無不立予協濟,以是人服其公。然意氣甚盛,雖有與文襄官秩相等者,而言語酧酢,書函往復,若自處於卑下,則遇有所求,無不如志。英果公翰時任烏魯木齊都護,一見傾倒,派兵派餉,以供使用,概辭不受。嗣奏陳邊事艱難情形,極推文襄之功,遽得月協八萬巨餉,情好以是日密。

  將軍金順頗不能事,將奏薦代領其眾,未及,而英卒矣。英疾亟時,以寸紙手書告訣,文襄為之痛哭,告僚友曰:「西邊少一替人,吾且傷一知己矣!」飛章表其夙勤,為理身後事。甚備。文襄向論旗員習氣重,解事少,遇金順,猶以部曲等之,至果敏,則稱為有用才,同時督撫罕有其比也。

  ◎張文襄待遇僚屬

  南皮張文襄公之洞督鄂,勳績頗著,然頗有僻見。僚屬以事晉謁,或上條陳,甫接見,張默坐無語,若倦而假寐者,久之而發言,果為所稱許,當視為循例套語之敷衍而已;或搖首蹙額,未幾且呵叱之,則其人不出數月,必再被傳見,為所用矣。

  ◎張文襄待士

  張文襄博學強識,口若懸河。或有薦幕友者,無不並蓄兼收,暇時,則叩其所學,率不能對其十一,多有知難而退者。督鄂時,一日,有狂士某投刺入,命見。見已,遽曰:「我某某也。我通測繪學,公知否?」

  文襄命人授以紙筆,欲面試以窮其技,狂士一一臚列,瞭若指掌。乃大歎賞,即檄充畫圖局教習。某出,謂人曰:「某公固易與也。」

  ◎張文襄為某令之知己

  張文襄入贊樞密,出任封疆,久鎮兩湖,政績卓著。其平日,凡僚屬秀異者,罔不加以青眼。某令者,歷任劇邑,號能員,適解任,僑寓省垣。

  一日,謁文襄,以楹帖進。文襄見而歎賞,立委某邑篆。句雲:「師事幾人心北面,感恩知己首南皮。」

  ◎張文襄賞梁崧生

  張文襄督鄂時,督署電報房領袖學生梁敦彥後為尚書字崧生者,時方專司譯電報事。向例,朔望行禮,文案委員與電報學生皆分班行禮,梁在諸生之列,文案委員無一與談者。

  一日,文襄瞥見之,自曳其手,使廁文案委員之列,曰:「汝在此。」眾大愕。此後文案委員見梁,皆刮目視之矣。

  ◎潘文勤知趙舒翹

  長安趙展如司寇舒翹以寒素起家,致位六卿。晚節不終,失身奸黨,論者輒詆訶之。然其曆官治事,實有過人之才,不可沒也。

  趙初通籍,觀政刑部。京曹本清苦,刑部事尤繁重,俸入又最廉。趙聰強絕人,耐艱苦,恒布衣蔬食,徒步入署,為常人所不能堪。秦士官秋曹多有聲,趙尤冠其僚,論者謂薛雲階尚書允升以學力勝,趙則以天資勝,自二人外,前後數十年,無第三人也。吳縣潘文勤公祖蔭官大司寇時,尤器其才,奏留,未五年,即以提牢廳補主事缺,總辦秋審,旋擢員外郎,外保京察一等。胡體安獄起,李鶴年為汴撫。

  初以王樹汶代體安死,暨樹汶臨刑呼冤,則又援強盜不分首從立斬律,當樹汶大辟,卒置體安不問。汴京官聯銜參奏,文勤力主提案至京,委趙主其事。讞垂定矣,文勤忽入李鶴年客某言,欲寢其事弗究,而仍依汴中原讞定案。趙持稿,上堂力爭,聲色俱厲。文勤不能堪,然心亦知趙所持正,顧未欲于眾司官前顯示詘伏。方猶豫,趙遽拂衣出,歸家繕呈,乞開缺回籍修墓,擬翼日入署呈遞,而文勤以是夕丁外艱矣。

  繼任者為南皮張文達公之萬,文勤於倚廬中手書致文達,略謂「趙司官學問才品皆不居第二流,蔭於五年中超擢其人,由筦股至律例館提調。前日之事,曲實在蔭。丈既接任秋卿,乞仍照趙君所讞定槀。趙君剛烈過人,尤望吾丈曲意保全之也。」時趙去志已決,文達以文勤手書示之,始已。是時趙名震中外,而人尤服文勤之勇於改過、篤於愛才也。

  ◎翁叔平知康長素

  光緒戊戌,常熟翁叔平相國同龢嘗于德宗前言及南海康長素主政有為,贊其才。蓋德宗奮發自強,欲求人才,一日,以康詢相國,相國對以「才勝臣十倍」。

  ◎寶廷識吳武壯

  光緒乙亥,吳武壯公長慶授真定鎮總兵。入覲,寶竹坡侍郎廷邂逅與之言,既定交,退而語人曰:「中興名將,吾見多矣,未見有氣度高朗若吳筱軒(武壯字)者。異時國家有事,建功者必斯人也。」

  ◎張翼受知于醇王

  張翼字燕謀,順天通州人。父為諸生,貧甚。父歿,母姊藉針黹以度日。張為人牧馬,輾轉至醇王邸。一日,王出,見張憐之,召問焉,應對有序。王喜,令充近侍。一日,王忽病,幾殆。群醫會商,非大黃不為功,顧以藥力猛,未敢用。張瞰知其故,毅然曰:「汝曹第開方,別將藥名重量,書條與我,我自購之,雜他藥中。脫有他故,我負其責,與汝曹無涉也。」

  藥進後,王病良已,問此方出自誰某,張直告之。王大稱歎,曰:「不料汝竟有此忠心,且有此膽。」次日,孝欽後及德宗往視疾,王具告之。孝欽亦稱賞,且曰:「俟張至二十歲時,可令其作官。」時張甫成童也。張及冠,納資得道員,指省江蘇。

  時左文襄公宗棠督兩江,王于左陛辭時面托之。曆供要差,旋返直隸,督采開平煤礦,累遷至禮部侍郎,以開平礦事鐫職。張性孝友,年五十,母怒時,輒長跪不起,待其姊甚厚,奩資達數十萬金,姊有所求,無弗應。

  ◎醇王信任許恭慎

  光緒癸未法、越之役,醇王以事關交涉,非尋常外侮可比,將發神機營出征。許恭慎公庚身不韙其策,乃委婉其詞,以書達之,略謂:「以王之訓練有素,自必所向克捷。惟慮南北水土異宜,且聞彼地有瘴,倘兵士遘癘,有所挫折,不特有損天威,且于王之神武亦有所礙。」

  王大悟,謂許為知言。翌晨,要許于朝房,語之曰:「昨君書大是,見識遠到,匪急性人所思。且兵士戰死固為本分,若死於瘴,勢必挫損,豈不貽笑外人。吾昨已止前命矣。後有磋議事,還當不我遐棄耳。」由是王信任之彌篤焉。

  ◎袁忠節知施洛笙

  施洛笙名亦爵,吳縣人。年十六,從父賈于滬,執業之暇,輒就婁縣沈約齋習詩文,且工六法,似董香光。初主計于錢肆,繼司招商局筆劄,有肆應才。時董局者為嚴芝楣,器之,及老病,薦洛笙自代。袁忠節公昶見其詩劄,與訂交,語人曰:「此吳下後來之秀,非阿蒙也。」

  ◎希將軍悅羅某

  湖北拔貢羅某,屢應鄉試不售,喟然歎曰:「人身在世,能幾何年。大丈夫欲立大事,成大名,必欲藉手於科舉,則終老泥塗耳。」時潘文勤公在朝,酷好金石,博收古代遺物。羅因以舊藏漢磚及最大之同缸載以北上,趦趄燕京者久之,得識同仁堂主。同仁堂者,燕京藥肆,著稱于時,王公大臣所常藉以休息之地也。

  同仁堂主暇輒以羅意告潘,潘延羅入私邸,頗賞其所攜金石,問何所欲:「金耶?官耶?幕府耶?抑推薦他處耶?」羅曰:「他皆非所願,願得一書投吳大澄麾下,得行吾志,以報國家,則幸甚矣。」潘壯其言,作書命往投之。

  時吳方駐天津,羅至,則吳已出關,羅孑身往從,裘敝金盡,困於逆旅。一日,有同寓之某見而問焉,羅悉告無隱。某曰:「惜哉,失此機會。顧吾子之意奚若?」羅曰:「吾仍願達吳帥處耳。」某曰:「關外險阻,非孑身可行也。吾向隸希將軍麾下,將軍方招致南方士子,君能從我往,川資不足計也。」

  羅大感之,因偕行謁希。希與語,大悅,因以轉運之職托焉。凡三年,無過失。希曰:「今俄人野心勃勃,君為我偵之,可乎?」曰:「奚不可!」希曰:「俄近與吾國有隙,吾國人之履其境者頗危,君其珍重。」羅乃飾酒賈裝,操俄語,往西比利亞鐵路詳偵之。歸,以所得告希,上其所著見聞錄。希欲薦之,使得大用也,乃為達之部,部臣置不問,乃回裡,時已保至浙省候補知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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