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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類2


  ◎幕友為招房所屈

  戴山立家有婢曰珠姑,其夫亦戴氏奴。珠與傭工吉方、褚大、孔名奸好,同致夫死。事發,供出褚起意,吉買藥,孔置餅中。幕友議四人罪維均。有招房陳大川,乘醉而罵,至內堂,曰:「官以數百金聘幕賓,而罪不能定,天下寧有一人死而四人抵命者乎!」幕友大慚,招與商議,乃以買藥者為罪首。獄定,吉遂斬,珠姑淩遲。

  ◎府幕遭瘟縣幕慌

  嘉慶中,山東萊州府太守新舊交替,值歲杪,舊太守未即成行,幕友屠某、楊某至新守署賀年,旋至首縣。縣令王某,湘人也,司閽不為通,屠、楊厲聲叱之,詎閽者喝令門役肆毆。主人出,客狼狽不堪矣,訴於新守。

  新守作調人,為書二律詩於牘尾,詩雲:「豪奴結党打屠楊,府幕遭瘟縣幕慌。兩面調停新太守,一時氣倒舊黃堂。拜年何必尋煩惱,喊稟居然要驗傷。磕過頭兒賠過禮,得收場處且收場。」又雲:「這回廝鬧太無因,打狗還須看主人。平日縱容原不免,當場喝令恐非真。也知械杖循王法,無奈門丁是內親。寄語長沙王令尹,從今紗帽要留神。」

  ◎馮志沂佐勝保

  馮志沂字魯川,代州人,以刑部郎中京察一等出為廬州府知府。古文私淑姚惜抱,師梅伯言,而以仁和邵位西、洪洞董研樵、平定張石州、滿洲慶伯倉為友,皆當時攻經學肆力于詩古文詞者。嘗入勝保幕,司奏牘。勝軍無壁壘,兵士散處民間,從官皆備良馬,聞警則騎而馳去。馮獨以騾駕帷車,以牛車載行李書笥,嘗曰:「吾不善騎,脫有警,墮馬而死,不如死賊之為愈也。」

  一日,與勝言論不合,留書別之。勝大驚,亟命材官賫狐裘一襲,白金二百,飛騎追之還,戒材官曰:「馮不歸,殺無赦!」並手書致馮,略曰:「計此書達左右時,公度韓侯嶺矣。此即『雪擁藍關馬不前』,韓退之諮嗟太息之地也。公于軍事雖非所長,然品望學問,當代所重。所以拳拳於公者,以公之品學足以表率群倫也。」馮得書即返,勝大慰。某記室私詢于馮曰:「公何以去而複返?」馮曰;「勝雖跋扈恣睢,然能重斯文,言出於至誠,可感也。」

  然勝於章奏往往自屬草,動曰「先皇帝曾獎臣以『忠勇性成,赤心報國』」,蓋指咸豐庚申與英人戰八裡橋事也。又曰:「古語有雲,『閫以外將軍治之』,非朝廷所能遙制。」又曰:「漢周亞夫壁細柳時,軍中但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意以為太后婦人,穆宗幼穉,恐其牽掣耳。

  ◎曾李之於幕僚

  曾文正公之督兩江也,大事章奏,必令幕府諸賢各創一稿,然後審擇點竄,亦有一字不易者。李文忠公督直隸,則必先自草創,聽幕僚指陳得失,乃更自裁定。論者謂曾謙謹,李機警,而集思廣益,其道則同。

  ◎曾文正幕府人才

  咸、同間,曾文正公國藩督師剿粵寇,幕府人才,一時稱盛。於軍旅、吏治外,別有二派,曰道學,曰名士。道學派為何慎修、程鴻誥、塗宗瀛、倪文蔚、甘紹盤、方某諸人,名士派為莫友芝、張裕釗、李鴻裔諸人。

  文正之重督兩江也,中江李眉生鴻裔遊其幕,年少倜儻,不矜細行。文正特愛之,視如猶子,文正秘室,惟眉生得出入無忌。時文正幕中有三聖七賢之目,皆一時宋學宿儒,文正震其名,悉羅致之,然第給以厚糈,不假以事權。

  一日,文正方與眉生在室中坐談,適有客至,文正出見之,眉生獨在室,翻幾上案牘,得《不動心說》一首,為某老儒所撰。老儒,即所稱聖賢十人中之一也。文之後幅,有「使置吾于妙曼娥眉之側,問吾動好色之心否乎?曰不動。又使置吾于紅藍大頂之旁,問吾動高爵厚祿之心否乎?曰不動」。眉生閱至此,戲援筆題其上曰:「妙曼娥眉側,紅藍大頂旁,爾心都不動,祇想見中堂。」

  題訖,擲筆而出,文正送客去,返書室,見之,歎曰:「必此子所為也。」因呼左右召眉生,則已不在署,蓋又往秦淮河上冶遊矣。文正令材官持令箭大索之,期必得,果得諸某姬舟中,挾以歸。文正指所書詰之曰:「子所為耶?」李曰:「然。」文正曰:「此輩皆虛聲純盜之流,言行必不能坦白如一,吾亦知之。然彼所以能獲得厚資者,正賴此虛名耳。今汝必揭破之,使失其衣食之資,則彼之仇汝,豈尋常睚眥之怨可比,殺身赤族之禍,伏於是矣。盍戢諸。」眉生悚然受教,自此遂深自斂抑。

  ◎李文忠入曾文正幕

  合肥李文忠公鴻章,始以翰林供職京師。愚荃封翁與曾文正公國藩,同年也。文忠未第時,嘗以年家子從習制舉文,既得翰林,亦常往問業。咸豐壬子,文正丁憂回籍,文忠與其封翁從侍郎呂文節公賢基,春旨回籍治團練,自是遂不甚通音問。厥後皖北糜爛,呂殉舒城難,團練事遂無可為。文忠旋入皖撫福元修中丞濟幕,中丞固文忠座主也。福本不知兵,措注未盡合宜,文忠亦不甚得志。會粵寇勢日橫,文忠病官軍之退避也,力請大舉一戰。是時鄭軍門魁士為總統,謂:「寇強如此,君既欲戰,如能保其必勝,願書軍令狀否?」

  文忠毅然書之。官軍與寇戰而大敗,寇漫山徧野而來,合肥諸鄉寨皆被蹂躪,文忠所居寨亦不守。封翁先已捐館,文忠與諸兄弟奉母。避之鎮江,而自出謁諸帥,圖再舉。既落落無所合,居久之,聞文正督師江西,遂間道往謁,意文正篤念故舊,必將用之。居逆旅幾一月,未見動靜。此時在文正幕者,為候補道程桓生尚齋、翰林院庶起士陳鼐作梅、江寧布政使許振禕仙屏,而鼐與文忠本亦同年,探文正意不得要領,因言曰:「少荃以昔年雅故,願侍老師,藉資歷練。」文正曰:「少荃,翰林也,志大才高。此間局面窄狹,恐艨艟巨艦,非潺潺淺瀨所能容,何不回京供職?」鼐曰:「少荃多經磨折,大非往年意氣可比,老師盍姑試之?」文正諾,文忠入居幕中。文正每日黎明,必召幕僚會食,而江南北風氣與湖南不同,日食稍晏,文忠欲遂不往。一日,以頭痛辭。頃之,差弁絡繹而來,頃之,巡捕又來,曰:「必待幕僚到齊乃食。」遂披衣踉蹌而往。

  文正終食無言,食畢,舍箸,正色謂文忠曰:「少荃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處所尚,惟一誠字而已。」遂無他言而散,文忠為之悚然。蓋文正素諗文忠才氣不羈,故欲折之使就範也。文忠初掌書記,繼司批稿奏稿。數月後,文正謂之曰:「少荃天資,於公牘最相近,所擬奏諮函批,皆有大過人處。將來建樹非凡,或竟青出於藍,亦未可知。」文忠亦自謂曆佐諸帥,茫無指歸,至此如識南針,獲益非淺。既而文正進駐祁門,文忠謂祁門地形如在釜底,殆兵家之所謂絕地,不如及早移軍,庶幾進退裕如。

  文正不從,文忠複力爭之。文正曰:「諸君如膽怯,可各散去。」會皖南道李元度率師守徽州,違文正節度,出城,與寇戰而敗,徽州陷。始不知元度存亡,久乃出詣大營,又不留營聽勘,逕自歸去。文正將具疏劾之,文忠以元度嘗與文正同患難,乃率合幕人往爭,且曰:「果必奏劾,門生不敢擬稿。」文正曰:「我自屬稿。」文忠曰:「若此,則門生亦將告辭,不能留侍矣。」文正曰:「聽君之便。」

  文忠乃辭,往江西,閒居一年。適官軍克復安慶,文正移建軍府焉,文忠馳書往賀。文正複書雲:「若在江西無事,可即來。」文忠乃束裝赴安慶,文正複延入幕,禮貌有加於前,軍國要務,皆與籌商。明年,吳中紳士雇輪船來迎援師,文正奏遣文忠募淮軍赴滬,而密疏薦其才大心細,勁氣內斂,可勝江蘇巡撫之任。抵滬未及一月,奉命署理江蘇巡撫,練兵選將。克復蘇州、常州、嘉興等郡,遂實授巡撫,加太子少保,賞黃馬褂、雙眼花翎,封一等肅毅伯,勳名幾與文正相並,距出幕府時僅逾兩年耳。未幾,績望日隆,卒蕆文正未竟之緒。蓋文正之志業,文忠實繼之也。

  ◎文宗垂詢劉樹森

  巴陵劉湘浦名樹森,弱冠以申、韓家言游秦,曆佐諸侯四十餘年。文章宗柳州,簡練峭潔,其敘事之奏牘,雖極繁賾瑣屑,他人數十語所不能盡者,輒以數語了之,曲折奧窔,無不畢舉,以是名動九重。

  咸豐中,曾卓如中丞望顏入覲,文宗曾以劉名垂詢及之。

  ◎朱秋芳幕於滇

  秀水朱竹垞有裔曰秋芳,性剛介,幕於滇。晨起,日必令奴襆被,一言不合,即可褰裳也。修脯以十日為斷,不透支。居停有以處分隔閡見商者,必遭呵斥,謂:「足下官職,豈與生偕來者耶?或前人遺留,或己身遭際,皆儻來之物,奈何以民命徇之?」上官或有偏倚,必再三頂覆,得申其意,乃已。嶍峨有土豪李監生,富而橫,悅佃婦。婦性貞烈,利誘之不動,勢刼之不動,賄其夫若父,交逼之,終不動。

  乃遣數人縛婦,裹繃大樹,熾火,炙殺之。夫若父跪求,益怒,且劫令其夫手爇之,即瘞之山。三年無敢發其事者,獨一執爨人知之,大憤,然無以發也。旗員某廉幹有識,選是邑,履任歲餘,訪得其耗,密稟上游,均難之。某慍,欲乞病。朱曰:「何弱也!君不辦,此案終不得白矣。我通詳已定,連夜發之,等罷官耳,去乃有名。」

  某奮袂從之,搜得執爨人,藏之署中,以為證。案既定,纖悉皆入奏,大府奪俸鐫級,二守皆實降,前任三令皆褫職,某以蒞任二年,亦在議中,奉特旨寬免,且令引見。李監生已畏罪自縊,仍戮屍,為從二人發新疆為奴。籍其家,以半給夫家,以半給父家,氏旌表。於是朱秋芳之名大著,瑤僮至奉之為神。

  ◎林文忠訪延記室

  侯官林文忠公則徐年二十,中嘉慶甲子舉人。時方就旁邑記室,以所削牘見賞于閩撫張師誠,延入幕,是為知名之始。其生平持論,謂「交際啟事,第憑尺一以通情款,於此而不竭吾誠,烏乎用吾誠」,故能擅絕詞翰。複篤于師友淵源,雖羽書旁午,親切函劄,從不假手於人。僚吏稟牘,寫作佳者,每親自批答,圈點付還。

  沈蔭士嘗在其幕中,詢以亦嫌煩瑣否,文忠曰:「寒士緣此增重,官吏亦緣此加意佐治人才,所系固不細也。」蔭士以會試北上,道出吳門,又問以「物色尺牘人才今得其人否。」文忠雲:「嘗從陶文毅處知鄂藩署書啟李某,詞翰為當代第一,前歲托人以千金聘之,已辭館入都會試,得館選矣。」

  ◎左文襄佐駱文忠

  左文襄公宗棠,初以舉人居駱文忠公秉章幕府,事無大小,專決不顧。文忠日與諸姬宴飲為樂,文襄嘗嘲之曰:「公猶傀儡,無物以牽之,何能動邪!」文忠乾笑而已。嘗於夜半撰一奏草,叩文忠內室,大呼。文忠起讀,叫絕,更命酒,對飲而去。監司以下白事,輒報請左三先生可否。

  ◎范肯堂佐李文忠

  通州兩名士,范肯堂其一也,德行文章,在人耳目。光緒初年,就李文忠公鴻章之聘。文忠尊師重道,朔望必衣冠候起居,每食,奉魚翅一簋。范固甘菜根而薄膏粱者,卻之,不獲,文忠遂以幹翅寄奉其二親。時有以鄉舉勸者,範笑曰:「誰不知我為李公西席,中式何為!」

  故事,節幕得用居停輿馬,文忠蒙賞紫韁,範嘗假用之,訪友于天津紫竹林。或告文忠,謂範乘紫韁輿作狹邪游,文忠曰:「既用紫韁,不可缺擁衛。」立命戈什哈八員護之。

  ◎李秉衡逐幕客

  光緒甲午後,下汰兵詔。時李秉衡撫山左,幕府中有五六輩,皆樞密中人為作曹邱生者,思去之,而躊躇不決,至是乃下逐客令,且謂之曰:「朝廷方撙節糜費,諄諄告誡,為人臣者敢不仰體九重之意,而徒博結納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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