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清稗類鈔 | 上頁 下頁 |
吏治類3 |
|
◎周有聲以理諭吏民 長沙周有聲,字希甫,號雲樵。乾隆中,以揀發赴黔,借補清江通判。黃平州吏聽訟失民心,群情洶洶,將為亂,上官檄往攝,命以兵從。周曰:「吏民交惡,當以理諭,不可以兵激之。」兼程至州,置為首者於法,笞其附和者,人情帖然。 思南俗,往往以病死親屬移屍戶外,指為謀斃,得賂,乃請和,至有戕其子弟以為利者。周廉得其情,置重枷於門,有誣人者枷之,朱書其誣狀,驅赴場肆貿易處以辱之,藉儆其餘。半年後,惡俗胥革。 ◎徐士林曆官治績 徐中丞士林,山東文登人,嘗官福建汀漳道。俗械鬥殺人,捕之,輒糾眾據山。或請用兵,曰:「無庸。」命壯士分扼要隘,三日,度其食盡,遣人入,誘以好語,曰:「出山者免。」果逐隊出。乃伏其仇于旁,仇呼曰:「為首者,某也。」立擒以徇,眾驚散,自是捕犯無據山者。 擢江蘇布政使,丁父憂,詔奪情,不起。服闋,入都,高宗問:「山東、直隸麥何如?」奏曰:「旱且萎。」問:「得雨如何?」曰:「雖雨無益。」問:「何以用人?」曰:「工獻納者,雖敏非才;昧是非者,雖廉實蠹。」上深然之。 徐擢江蘇巡撫,守令來謁,輒命判試其才,教之曰:「深文傷和,姑息養奸,戒之。夫律例,猶醫書本草也,不善用者輒殺人。」 ◎王峨園政聲卓著 王峨園,名師,山西太原人,為匿災冒賑正法之甘撫亶望之父。其外家為蘇州顧氏,故生於蘇。乾隆丁卯,為蘇藩,政聲卓著,而撫軍安某劾之去。庚午,撫吳,至則禁止加派夫船,按籍給值,胥吏不得需索。辛未夏,少雨,步禱赤日中,日行數裡。複以米值騰貴,積憂成病,遂不起。彌留時,笑曰:「生於蘇,死于蘇,命也。」 ◎景福陳饑民疾苦 乾隆戊子秋,江陰旱,鄉民相率哄縣堂。江蘇學使景福方受曹秀先之代,甫下車,出而撫慰,眾即解散。越日,巡撫彰保統兵至,欲痛剿之,景與議不合,歸即草疏,陳饑民疾苦。懸賞募急足,約七日至京師。彰折至,則以民亂聞,上不直其言,召秀先問故。秀先具述災狀,蓋旱時亦曾率屬禱雨者也。遂奉特旨,置起事哄堂者一二人于法,餘皆罔治。 ◎李夢登得民心 李夢登,福建人。乾隆庚寅除孝豐知縣,不攜家室,與同志三數人,惘惘到縣。始謁巡撫,門者索金不應,因持刺不許入。夢登則繩牀坐軍門,竟日不去,曰:「予以吏事見,非有私謁。俟公他出,即輿前白事,奚以門者為?」門者勉為通謁。 巡撫察其狀,戒之曰:「君悃愊無華飾,甚善,然未嫻吏事。宜亟求通律令能治文書者致幕下,庶幾佐君不逮。」夢登前曰:「孝豐俸入,歲不過三十金,不能供幕客食。且夢登與偕來者,三數孝廉,皆讀書服古,朝夕講求,宜若可恃。」巡撫哂之。無何,卒用公式劾免,曆官纔三閱月也。 夢登居官,出無儀衛,門不設監奴,有質訟者,直詣廳事。夢登便為剖析,因而勸諭之,兩造皆歡然以解。比出縣門,終不見一胥吏。胥吏或請事,則曰:「安有子女白事父母,轉用奴隸勾檢者?若輩必欲謀食,盍罷為農,否則請俟我去耳。」 縣庭無事,輒獨行阡陌間,與父老商搉利病,或遇俊秀子弟,執手論文,娓娓竟日,縣人安之。間或以公事道出鄰縣,遇哄鬥者,輒為停輿,言訟庭毋詣,一朝之忿,他日終悔之,徒飽胥吏橐,甚無謂。鬥者非部民,往往投拜輿下,即時散去。 夢登之罷官也,代者至門,交印訖,長揖而去。問庫廩官物,猶前官封識也。稽文案簿籍,曰:「自有主者。」察獄訟,曰:「悉勸平之。」後官或訪焉,則綈袍把故書,見人吶吶無他語,終竟亦不報訪也。然不自省得譴所由,以書徧抵同官曰:「夢登為縣僅三月,未嘗得罪百姓,有事末嘗不盡心,然竟坐免,何故?」因乞為偵狀,蓋終不知獄詞之非格也,聞者憫焉。 夢登罷官,窶甚,不能歸,百姓爭食之。負販小民,侵曉,各以所羨果蔬粟米,雜遝投門外,比門啟,取給饔飱,亦不辨所從來。無,則閉關槁臥。然閒居週一歲,未嘗有大匱乏。最後,縣人醵金為治歸計,並制青蓋為贈,題名至萬人,榮其行。 初,夢登在官,獨行邨落間,聞老婦哭而哀,詢之,雲夫死子貧,不能養。夢登惻然,召其子,賜錢二緡,俾市易,逐什一,其子後稍裕。至是,糾嘗受惠於夢登者,凡數輩,徒步負擔,送夢登抵其家。 ◎吳嗣爵治老壩工 嘉謨任總漕時,延郭大昌為上客。淮陽道以河方多故,就嘉乞郭以襄事。郭既客河道署,忤南河總浚吳嗣爵,遂賃居清江浦之五聖廟,時乾隆甲午七月也。是年八月望後,消溜切,灘南臥決,老壩口一夕塌寬至百二十五丈,跌塘深五丈,全黃入運。版閘關署被沖,濱運之淮、陽、高、寶四城官民皆乘屋,而山東逆匪王倫方滋事,相距才數百里。吳恇懼無所措,昧爽至五聖廟,排闥敦延,且再三謝罪。 郭詢所以維持之策,吳曰:「嗣爵有成見,即不煩先生。然嗣爵意,此役必速舉錢糧五十萬,限期五十日,何如?」郭曰:「如此,則公自為之,大昌不敢聞命。」吳曰:「決口雖巨,然五十萬不為少,五十日不為速。過此,恐幹聖怒,罪且不測。」郭曰:「山東匪勢狓猖,與江南接壤,塞決稍遲,恐災民惶惑生他變。且聖上見兵水交至,未審虛實,必發重使,公固欲以堵合事煩使者耶?必欲大昌任此役者,期不得過廿日,帑不得過十萬。」吳再拜,請受事。郭曰:「有一言不能從,不敢任也。調文武汛官各一,使得以冠蓋刑杖在工彈壓。此外如有員弁到工者,大昌即辭事。且蕩料皆在淇福莊,距工咫尺,宜聽調取。」 倉猝辦文稿不可得,公出圖章一,付大昌,飭庫道,見片紙即發帑。吳皆如約。至期,遂合龍,其用料土作支,並現帑,合計十萬二千兩有奇。吳繕折入告。又三日,欽使乃至浦。郭故善河事,至是益知名。然終以省工費拙言語觸眾怒。 嘉慶初,舉豐工,工員欲請帑百二十萬,河督議減其半,商于郭,郭曰:「再半之足矣。」河督有難色,郭曰:「以十五萬辦工,十五萬與眾工員共之,尚以為少耶?」河督怫然。郭自此遂絕意不復與南河事。 ◎鄭板橋居官治績 興化鄭板橋,名燮,乾隆間,知山東濰縣。值歲連歉,鬥粟直錢千,板橋乃大興工役,招遠近饑民,修城鑿池,以工代賑。複勸邑中大戶,開廠煮粥,輪飼之。盡封積粟之家,責其平糶,訟事,則右窶子而左富商。 監生以事上謁,輒坐大堂,召之人,瞋目大罵曰:「駝錢騾有何陳乞?」或命皂卒脫其帽,足踏之,或捽頭黥面,逐之出。一時豪富咸嚴憚之,而貧民賴以存活者則無算。 其宰范時,有富家欲逐一貧婿,以千金為壽。板橋收其女為義女,複潛蓄其婿在署中。及女入,拜見,因出金合巹,令其挽車同歸,時稱盛德。後以報災事忤大吏,罷歸鄉里。 ◎吳菘圃饒經濟 吳菘圃協揆璥,以奏賦受知高宗,由編修超擢學士。屢持衡尺,朝士多推重其文章,阿文成公獨薦吳某饒經濟,可大任。奉旨分巡河南兼理河務,遂以精練水事稱。前後任東南河督,歲奏安瀾,未嘗有失。而它處潰防,奉命塞決者,罔不如期底績。 ◎楊景素精敏 乾隆朝,揚州楊景素起家縣丞,洊躋開府,總督兩廣、浙閩、直隸。初投效直隸河工,以精敏為河道忌嫉,將笞之,躍馬馳去。投河帥,愬曰:「景素為功臣敏壯公捷後,有罪宜殺,不可辱。」且陳河渠利病,帥奇之,遂洊保至大用。 巡臺灣時,值漢民與熟番構釁,生番亦乘間焚殺漢民。乃案界掘深溝,築土牛,以為之限。請令熟番薙發留辮,以別於生番,永杜假冒。 ◎吳達善治盜 吳制府達善歷任陝甘、兩湖、雲貴總督。其督陝甘時,繼黃文襄公辦理軍需,率循舊章,累邀高宗聖眷。及督楚,繼愛必達寬縱之後,吏治玩弊,盜賊充斥,乃嚴加整飭。命營員構線,擒獲江湖大盜數百名,立加誅戮,懸首江幹,累累相望,一時盜賊戢跡,商賈便之。 ◎唐鏡海感化瑤民 唐鏡海方伯守平樂時,值楚瑤不靖,奉檄防守富川。富川十三源之瑤。以耕作世其業,且有隸民籍入庠序者。而宋塘、三輩、龍窩、平市、倒水五源稍忿獷,不改蠻夷故習。方伯授以團練之方,教以坐作進退長幼尊卑之禮,咸欣欣然。於是五源各建義學,擇其子弟之秀者予以四子書,村設蒙師而教授之。方伯一至,瑤童輒繞膝而嬉,捧書而誦,如子弟焉。 ◎蔣礪堂整理運銅事 幹末嘉初,滇省運銅為最苦之差。全滇屬員,有虧短公帑者,有才具短絀者,有年邁者,本管道府即具報。委令運銅,於承領運腳時,將所短各數扣留藩庫,以至委員赤手動身,止有賣銅一法,所短過多,或報沈失,或交不足數,至參革而止,此數十年弊政也。及蔣礪堂相國攸銛任滇藩,查知銅廠有提拉水泄一項,每年應發銀二十萬兩,八成給發,扣存二成,得四萬兩,於四正運每船貼銀八千兩,副運減半,于起運時給發一半,船至湖北,全給之。保舉運員,須本管府道加考,以並無虧空年力正強為合格。此法行至道光年,尚無更變,人不以為畏途矣。 ◎嘉慶初督撫得人 仁宗親政之始,政治一新,督撫如嶽中丞輩,罔非正人。長麟撫吳,嘗私行街市,察下吏賢否。首清漕政,屬吏抗之,乃斥其最貪者,餘皆服。仁宗召入,命為陝甘總督。陳大文撫魯,至日,清厘漕務,首劾貪吏三十餘員。性深嚴,見下屬,皆溫顏以對,談論良久,然後正色申之曰:「汝某事貪賄若干,餘皆悉知。若不速改,彈章已定草矣。」故下屬咸畏之。 覺羅吉慶撫齊越諸邦,無所施為,去後,民輒思之。每於署中構屋三間,不采不琢,僅避風雨。室設長幾一,椅十,宋儒書數冊,判事、見客、起居、飲食皆在焉,他屋皆封鎖。書麟撫皖,有善政,及督雲貴,劾罷前督富綱,汪志伊起家縣令,累任至福建巡撫。嘗陛見熱河,惟乘一敝車,束襆被其中,後隨三奚奴而已。往來都邑數十處,皆不知其為封疆大吏也。請客惟二簋。疾世人廢宋學,刊幼學儀節之書。以某制府性情不適,引疾去。臺布初任戶部銀庫郎中,時和珅專權,補者皆以貲進,故任意貪縱,侵盜官項,又勒索運餉外吏,經年累月,不時兌納。台至,即與員外郎和德盟諸庫神,積弊一清。後任廣西巡撫,粵西儲糧虧缺甚多,台調任數年,倉庾充牣。初彭齡撫滇,嘗劾罷前撫江蘭。 踰年,以親老陳情改補京職。後任為伊桑阿,任黔撫時,即以貪著,又冒銅仁苗洞功,入境後,勒索沿路供用,滋擾下屬。初已去任,聞之歎曰:「均為天子大臣,豈可以去官故,目睹下民受害而不顧?」又露章劾之。上震怒,以手書獎慰,賜伊自盡,滇民大悅。吳熊光初任軍機章京,以才能著,特擢卿貳。仁宗親政,首擢河南巡撫。時豫省遭景安、倭什布之虐,盜賊遍野,民不聊生。吳至,定保甲,聚鄉勇,堵禦盧氏東境,不容一賊犯邊,數載,豫省安堵。後遷兩湖總督。王秉韜初守潁州,嘉慶丁巳春,教匪突至光州,去潁州甚近,大吏皆畏葸閉關,任寇飽揚去。吳慨然曰:「均為天子守臣,豈可以疆圉故,致遺害?」與提督定柱團結鄉勇數千,戰於境上。定故知兵,吳複勵以忠義,助以糧餉,破賊壘,賊踉蹌去,豫省以安。 朱石臣司農時撫皖,甚器之。仁宗親政,首薦為奉天府尹,後任南河河道總督。性方正,不好名。荊道幹初為縣令時,嘗著敝衣,步行衙參,敗絮應手,人笑之,不顧也。以朱石君薦,代為安徽巡撫。無所更張,而下屬畏之,不敢幹以非道。請客惟五簋,飯脫粟而已。後以疾去官。阮元撫浙江,為政廉平。溫、台盜賊充斥,與提督李長庚設法捕之,風稍戢。性和藹,守正不阿。上待之甚厚,每批其折,嘗卿之而不名。 ◎姚祖同約束奴僕 姚中丞祖同,錢塘人。貌岐嶷,多智略。嘉慶中直樞庭,草諭旨輒萬言,皆當上意。任直隸藩司,慎筦庫,工會計。不多蓄奴僕,約束甚嚴,曰:「滋弊者,盡若輩也。」簽押皆親視鈐印。 ◎岳保約束侍從 嘉慶朝,嶽保為江蘇巡撫,署中僅用數僕,雖馭下甚寬,而不假以事權。嘗與客會話,指其侍從曰:「若輩祇可供灑埽趨走而已。政事,乃天子付我輩者,安可使之與聞?向來大臣之不令終,皆坐倚若輩為心腹耳。」 ◎吳熊光對仁宗語 吳槐江督部熊光由楚督調粵督,引對時,仁宗曰:「教匪淨盡,天下自此太平矣!」吳奏曰:「督撫率郡縣加意撫循,提鎮率將弁加意訓練,使百姓有恩可懷,有威可畏,太平自不難致。若稍形鬆懈,則戎伏于莽,吳起所謂舟中皆敵國也。」仁宗大韙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