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清稗類鈔 | 上頁 下頁
恩遇類4


  ◎漢員賜宅

  在京漢員,皆僑寓南城外,地勢湫隘,賃屋之值皆昂,漢員鹹以為苦,列聖每加體恤,故漢閣臣多有賜第內城者。如張文和廷玉賜第護國寺胡同,蔣文肅廷錫李公橋,裘文達曰修石虎胡同,劉文定綸阜城門大街,劉文正統勳東四牌樓,汪文端由敦汪家胡同,梁文定國治拜鬥殿,董太保誥新街口,皆榮遇也。

  ◎梁文莊墨漬袍袖

  雍正間,錢塘梁文莊公入直上書房,獲侍高宗暨誠、和兩親王講讀,以舊學受知遇。晚年自言嘗為高宗作擘窠大字,適世宗駕至,諸臣鵠立以竣,世宗命竟其書,以墨漬袍袖,複令高宗曳之。文莊藏此衣三十年,薨時服以就木,以存歾志君恩也。

  ◎梁文莊素衣入直

  梁文莊公官侍講學士時,丁母憂歸,詔賞藩庫銀五百兩治喪。乾隆丙辰,諭曰:「向來翰林官丁憂有在京修書之例,梁詩正著來京在南書房行走。」詔以素服入直,照現任學士例給俸,兼直懋勤殿,與侍講顧成天恭校禦制《樂善堂全集》,賜第南城。

  ◎王蘭生稽古之榮

  交河王少司寇蘭生,起家秀才。康熙丙戌,李文貞薦,召直內廷。癸巳,賜舉人,蒙養齋開局,與編纂事。後以母病請急,有旨將韻書攜回,就家纂輯。服闋,複赴書局,日侍講筵,承顧問,辰入酉歸,無間寒暑,時猶未通籍也。辛醜,賜進士,以庶起士充武英殿總裁,留館。

  踰年,即署司業,典廣東試,督浙學。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凡天祿秘書頒行海內者,靡不與點勘之役;樂律一門,尤專屬焉。文柄屢握,賜賚無算。年僅中壽,蚤躋列卿。

  ◎山高水長樓看煙火

  乾隆初,歷年於上元前後五日,觀煙火於西苑西南門內之山高水長樓。樓五楹,不加丹堊,其前平圃數頃,地甚寬敞,遠眺西山,如髻出苑牆間。申刻,內務府司員設御座于樓門外,宗室外藩王貝勒,及一品武大臣,南書房、上書房、軍機大臣,以及外國使臣等,鹹分翼入座。圃前設火樹,棚週邊以藥欄。上入座,賜茶畢,各營角伎及僸佅兜離之戲,以次入奉畢,上命放瓶花,火樹泙湃,異觀也。

  膳房大臣跪進果盒,上親頒賜,凡侍座者鹹預。次樂部演舞鐙伎,伎畢,命放煙火。火繩紛繞,儼如飛電,俄聞萬炮齊作,轟雷震天,逾刻乃已。

  ◎賜田文鏡入祀賢良祠

  田文鏡,漢軍正黃旗人,以福建長樂縣丞起家,薦至總督。雍正癸卯,以內閣侍讀學士告祭華岳,覆命時,面奏山西荒歉情形,即命赴山西振濟平定等四州縣,並授山西藩司,旋調河南。久之,授河南、山東總督。卒諡端肅,于河南省城建立專祠,併入祀豫省賢良祠。

  乾隆庚申,河南巡撫雅爾圖奏:「文鏡在豫,百姓至今怨恨,豫省賢良祠不應列入。」

  奉諭:

  「此等事何須亟亟為之,若行撤去,豈不有悖前旨呼?使田文鏡尚在,朕不難去之罪之,今已沒矣,在祠不在祠,何礙於事。況今日在祠,將來應撤者,正不知幾何也,何必亟亟于一田文鏡。若出於識見之迂,尚可,若出於逢迎與彼不合之人之意,則朕所望於汝者,又成虛矣。朕觀雅爾圖此奏,並不從田文鏡起見,伊見朕降旨令李衛入賢良祠,其意以為李衛與大學士鄂爾泰素不相合,特借田文鏡之應撤,以見李衛之不應入耳。當日王士俊請將田文鏡入賢良祠,系奉皇考諭旨允行,今若撤出,是翻從前之案矣。試思田文鏡留於祠中,于國計民生有何關係,而此時必欲行此翻案事乎?

  又如前日查克旦奏請弘暲迎養嫡母一事,弘暲系獲重罪之人,朕所以給與紅帶子者,誠恐日久之後,漫無分別,多有未便,乃事之不得不如此辦理者。至於迎養伊母之奏,朕若允行,在伊一家,自必感激朕恩,然以今日之迎養為恩,必以從前之治罪為怨,似此市恩翻案之舉,朕必不為也。當日鄂爾泰、田文鏡、李衛,皆督撫中為皇考所最稱許者,其實田文鏡不及李衛,李衛又不及鄂爾泰,而彼時三人素不相合,亦眾所共知。從前蔣炳條陳直隸裁兵一事,又有人條奏直隸總督應改為巡撫者,外間皆以為出於鄂爾泰之意。

  前日李衛之子李星垣初到京師,即具折奏稱伊父李衛平日孤身獨立,恐不合之人,欲圖報復。朕命訥親嚴行申飭雲:『汝不過一武職小臣,即有與汝父不合之人欲圖報復者,朕幹綱獨攬,洞察無遺,誰能施其報復之私心?汝系新進之人,即存此念,甚屬糊塗,將來豈能上進?』李星垣陳奏雖未明言,朕即知其指大學士鄂爾泰也。從來臣工之弊,莫大於逢迎揣度。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乃皇考簡用之大臣,為朕所倚任,自當思所以保全之,伊等諒亦不敢存黨援庇護之念。而無知之輩,妄行揣摩,如滿洲則思依附鄂爾泰,漢人則思依附張廷玉,不獨微末之員,即侍郎、尚書中亦所不免。即如李衛身後,無一人奏請入賢良祠者,惟孫嘉淦素與鄂爾泰、張廷玉不合,故能直攄己意,如此陳奏耳。朕臨禦以來,用人之權,從不旁落。

  試問數年中,因二人之薦而用者為何人?因二人之劾而退者為何人?即如今日進見之楊超曾、田懋,皆朕親加簡拔,用至今職,亦何嘗有人在朕前保薦之乎?若如眾人揣摩之見,則以二臣為大有權勢之人,可以操用舍之柄,其視朕為何如主乎?但人情好為揣摩,而返躬亦當慎密。即如忒古爾德爾因派出坐台,托故不往,朕加以處分。又刑部承審崔超潛一案,擬罪具題時,鄂爾泰曾為密奏,後朕降旨從寬,而外間即知為鄂爾泰所奏。若非鄂爾泰漏泄於人,人何由知之?是鄂爾泰慎密之處不如張廷玉矣。嗣後言語之間,當謹之又謹。

  又額駙策令到京,曾奏忒古爾德爾年老,請令回京。又法敏、富德、常安輩,策令亦曾在朕前獎以好語。又謂富德宜補隨印侍讀。此必鄂爾泰曾向伊言之,故伊如此陳奏也。今鄂爾泰奏辯,並未向伊言之。夫向伊言之而奏,固屬不可,若未向伊言而伊揣摩鄂爾泰之意,即行陳奏,則勢力更重。額駙且然,何況他人。鄂爾泰亦能當此語乎?朕于大臣視同一體,不但欲其保全始終,且於疑似之際,亦每為留意,以杜外人之議論。即如前日刑部侍郎缺員,朕原欲批用張照,因彼時鄂爾泰未曾入直,而張廷玉在內,朕恐人疑為張廷玉薦引,是以另用楊嗣璟。又如勵宗萬人不安靜,鑽營生事,朕因其小有才具,尚可驅策,令其在武英殿行走,亦足滿其分量矣,而外人以為張廷玉所劾,不得起用。

  其實當日勵宗萬保舉受賄一節,果親王曾經奏聞,並非出於張廷玉也。朕之用舍,悉秉至公,繼述期於至當。若謂皇考當日所用之人不應罷黜,所退之人不應登進,如大學士鄂爾泰,豈非告退閒居,而朕特用之大臣乎?又如前日吏部為恒德襲職事具折請旨,朕因折內奏稱雖與銷減之例相符,而與奉有特旨多頗羅之案似同一例等語,恒德系訥親一族,不應如此措辭,朕不准行,且面加訓諭。鄂爾泰、張廷玉乃皇考與朕久用之好大臣,眾人當成全之,使之完名全節,永受國恩,豈不甚善。若必欲依附逢迎,日積月累,實所以陷害之也。朕是以將前後情節,徹底宣示,深欲保全之。二臣更當仰體朕心,益加敬謹,以成我君臣際遇之美。欽此。」

  ◎沈德潛校禦制詩

  詩人遭際,唐、宋以來,以長洲沈德潛為第一。當進呈新詩時,中有《夜夢俞淑人》一首未刪,高宗見之,謂:「汝既悼亡,何不假歸料理。」因賜詩送行。還朝後,偕內直諸臣恭和悼孝賢皇后挽章,中有兒字亡字難於措詞,沈獨雲:「普天同灑淚,老耄似童兒。」又雲:「海外三山杳,宮中一鑒亡。」命即寫卷後,傳示諸臣。

  及告歸,命大司馬梁詩正奉禦制詩十二本,令德潛逐日校閱。先繳進四本,上命之曰:「改幾處,俱依汝。惟《大鐘歌》中雲『道衍儼被榮將命』,汝改『榮國』,因道衍封榮國公也。榮將本黃帝時鑄鐘人,汝偶然誤會。然古書讀不盡,有我知汝不知者,亦有汝知我不知者。餘八本盡心校閱,不必依違。」

  至於賜序私集,俯和原韻,並稱以老名士、老詩翁、江浙大老也。

  ◎高宗賜沈德潛詩

  沈德潛入詞館後,以悼亡假歸。高宗賜詩,有「我愛德潛德」句,錢文敏公因贈詩雲:「帝愛德潛德,我羨歸愚歸。」

  ◎高宗賜徐文穆詩

  錢塘徐文穆公本以東閣大學士入軍機,乾隆甲子正月,以病請解任,上慰留。六月,具疏力請,得旨,加太子太傅,准解任。八月,諭曰:「大學士徐本老成謹慎,宣力有年,今以抱恙懇請回籍調理,朕心眷注,特賦詩篇以寵其行,並賜御用冠服及內府文綺貂皮等物,令御前侍衛都統永興齎往,宣朕諭旨。朕於本月二十五日行幸南苑,當親至大學士邸寓慰問之。」詩曰:「枚蔔資賢輔,調元贊眇躬。攄忠一心切,論道八年同。績茂台衡列,勤宣警蹕中。百司方仰矩,二豎偶興戎。遽爾辭榮祿,能毋遂退沖。青門名不減,黃閣惜何窮。別緒紛秋日,歸舟急北風。尚期食履健,重入綍扉崇。」

  九月,疏請給其子內閣學士以烜假,送歸。允之,命在籍食俸十年,複念其歸裡將一載,禦制詩賜之,詩曰:

  「道義愜同好,衣冠崇老成。八年資襄贊,千里睽音聲。
  宿疾今何似,秦醫胡不靈。每懷故老凋,錯落如晨星。
  臨風瞻越雲,惘惘心靡寧。長夏宜林居,山水秀且清。
  峰迎南北翠,月印三潭明。卿雖適江湖,豈不念朝廷。
  努力加餐飯,慰予跂望情。跂望情何極,頻年共濟人。
  爵祿非可私,義難阻歸輪。常謂二疏去,於道昧致身。
  卿以謝病返,安忍責恝分。恝分亦已久,日曆冬春夏。
  乃知白駒速,寸晷不相假。看禾新雨後,把卷萬幾暇。
  披熏對南風,心因到越下。所願眠食佳,早整歸朝駕。」

  ◎元旦恩錫筵宴

  乾隆庚午元旦,恩錫大廷筵宴,王大臣九卿而下,翰詹科道皆侍,庶起士亦得與焉。

  ◎高宗以禦題墨刻賜督撫

  高宗嘗以禦題《雞雛待飼圖》、《韓幹試馬圖》、《太常仙蝶詩》諸墨刻,賜各省督撫,皆上駢文謝表,惡之,敕曰:

  「《試馬圖》之題,朕原因唐太宗以英武定天下,不數傳而至天寶,耽于逸樂,罔念祖宗創業艱難,文恬武嬉,釀成漁陽之變,倉卒播遷,國勢遂以不振。朕撫圖增惕,形諸篇什,以為考鏡得失之林。又如《雞雛待飼圖》之鑒切民依,凡有撫綏之責者,各應顧名思義。至於《仙蝶詩》,亦因太常署中,實有其物,朕曾目睹,于幾餘學詠,藉記事實,遂以分賞各督撫,何必紛紛用駢體鋪張。玩物喪志,帝王所戒,朕豈肯以玩好禨祥,啟導臣工,流傳後世耶!」

  ◎方勤襄三大榮遇

  方勤襄公維甸初入京,賜舉人、內閣中書、軍機處行走。其始生時,父恪敏公方總制畿輔。彌月之辰,恪敏適扈從行在,面陳後,攜抱入覲,賞賚駢蕃,一也。未弱冠,賜中書,所聘雲南裴撫軍女,猶未娶也,會引見,垂詢,命金壇于相國傳示裴中丞,早為畢姻;嗣裴夫人歸甯滇南,又有旨下直隸制軍,沿途促返,二也。

  勤襄督閩浙,乙太夫人年逾八旬,拜疏歸養,後有詔召贊樞務,勤襄奏稱「臣母不能頃刻離臣,臣又不能奉母就道」,懇辭新命。上聞,憫而許之,乃輟詔,複加賜珍物,以遂其孝養之私,三也。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