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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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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妃,姓江氏,莆田人。父仲遜,世為醫。妃年九歲,能誦「二南」,語父曰:「我雖女子,期以此為志。」父奇之,名曰采蘋。開元中,高力士使閩越,妃笄矣,見其少麗,選歸侍明皇,大見寵倖。長安大內、大明、尖慶三宮,東都大內、上陽兩宮,幾四萬人,自得妃視如塵土。宮中亦自以為不及。 性喜梅,所居闌檻,悉植數株,上榜曰「梅亭。」梅開賦賞至夜分,尚顧戀花下不能去。上以其所好,戲名曰「梅妃。」妃有《蕭》、《蘭》、《梨園》、《梅花》、《鳳笛》、《玻杯》、《剪刀》、《綺窗》八賦。是時承平歲久,海內無事。上于兄弟間極友愛,日從燕間,必妃侍側。上命破橙往賜諸王,至漢邸,潛以足躡妃履,登時退閣。上命連趣,報言適履珠脫綴,綴竟當來。久之,上親往命妃,妃拽衣迓上,言胸腹疾作,不果前也,卒不至。其恃寵如此。後上與妃鬥茶,顧諸王戲曰:「此『梅精』也,吹白玉笛,作驚鴻舞,一座光輝。鬥茶,今又勝我矣。」妃應聲曰:「草木之戲,誤勝陛下。設使調和四海,烹飪鼎鼐,萬乘自有心法,賤妾何能較勝負也!」上大悅。 會太真楊氏入侍,寵愛日奪,上無疏意。而二人相疾,避路而行。上嘗方之英皇,議者謂廣狹不類,竊笑之。太真忌而智,妃性柔緩,亡以勝。後竟為楊氏遷于上陽東宮。後,上憶妃,夜遣小黃門滅燭,密以戲馬召妃至翠華西閣,敘舊愛,悲不自勝。繼而上失寤,侍禦驚報曰:「妃子已屆閣前,將奈何?」 上披衣抱妃藏夾幕間。太真既至,問:「『梅精』安在?」上曰:「在東官。」太真曰:「乞宣至,今日同浴溫泉。」上曰:女聊齋志異·「此女已放屏,無並往也。」太真語益堅,上顧左右不答。太真大怒,曰:「肴核狼藉,禦榻下有婦人遺舄,夜來何人侍陛下寢?歡醉至於日出不視朝,陛下可出見群臣,妾止此閣以俟駕回。」上愧甚,拽衾向屏複寢,曰:「今日有疾,不可臨朝。」 太真怒甚,逕歸私第。上頃覓妃所在,已為小黃門送令步歸東宮。上怒斬之。遺舄井翠鈿,命封賜妃。妃謂使者曰:「上棄我之深乎!」使者曰:「上非棄妃,誠恐太真無情耳!」妃笑曰:「恐憐我則動『肥婢』情,豈非棄也!」妃以千金壽高力士,求詞人擬司馬相如為《長門賦》,欲邀上意。力士方奉太真,且畏其勢,報曰:「無人解賦。」妃乃自作《樓東賦》,其略曰:「玉鑒塵生,鳳奩香殄。懶蟬髟丐之巧梳,間縷衣之輕練。苦寂寞于蕙宮,但凝思乎蘭殿。信標落之梅花,隔長門而不見。」太真聞之,訴明皇曰:「江妃庸賤,以諛詞宣言怨望,願賜死!」上默然。會嶺表使歸,妃問左右:「何處驛使來,非梅使邪?」對曰:「庶邦貢楊妃果實使來。」妃悲咽泣下。 上在花萼樓,會夷使至,命封珍珠一斛密賜妃。妃不受,以詩付使者曰:「為我進御前也。」曰:「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汙紅綃。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上覽詩,帳然不樂。令樂府以新聲度之,號《一斛珠》,曲名是此始。 後祿山犯闕,上西幸,太真死。及東歸,尋妃所在,不可得。 上悲謂兵火之後,流落他處。詔:「有得之,官三秩,錢百萬。」 訪搜不知所在。上又命方士飛神禦氣,潛經天地,亦不可得。 有宦者進其畫真,上言甚似,但不活耳。 詩題於上,曰:「憶昔嬌妃在紫宸,鉛華不禦得天真。霜綃雖似當時態,爭奈嬌波不顧人。」讀之泣下,命模像刊石。 後上暑月晝寢,仿佛見妃隔竹間泣,含涕障袂,如花朦霧露狀。妃曰:「昔陛下蒙塵,妾死亂兵之手。哀妾者埋骨池東梅株旁。」上駭然,流汗而寤。登時令往太液池發視之,無獲。 上益不樂,忽悟溫泉湯池側,有梅十餘株,豈在是乎!上自命駕令發視,才數株,得屍。裹以錦褥,盛以酒槽,附土三尺許。 上大慟,左右莫能仰視。視其所傷,肋下有刀痕。上自製文誄之,以妃禮易葬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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