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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二(2)


  幽州僧行均集佛書中字為切韻訓詁,凡十六萬字,分四卷,號《龍龕手鏡》,燕僧智光為之序,甚有詞辯。契丹重熙二年集。契丹書禁甚嚴,傳入中國者法皆死。熙寧中有人自虜中得之,入傅欽之家。蒲傳正帥浙西,取以鏤版。其序末舊雲:「重熙二年五月序。」蒲公削去之。觀其字音韻次序,皆有理法,後世殆不以其為燕人也。

  古人文章,自應律度,未以音韻為主。自沈約增崇韻學,其論文則日:「欲使宮羽相變,低昂殊節。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一簡之內。音韻尺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妙達此旨,始可言文。」自後浮巧之語,體制漸多,如傍犯、蹉對、蹉,音千過反。假對、雙聲、疊韻之類。詩又有正格、偏格,類例極多。故有三十四格、十九圖,四聲、八病之類。今略舉數事。如徐陵雲:「陪遊馺娑,騁纖腰於結風;長樂鴛鴦,奏新聲于度曲。」又雲:「厭長樂之疏鐘,勞中宮之緩箭。」雖兩「長樂」,意義不同,不為重復,此類為傍犯。如《九歌》:「蕙殽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當曰「蒸蕙殽,」對「奠桂酒」,今倒用之,謂之蹉對。如「自朱耶之狼狽,致赤子之流離」,不唯「赤」對「朱」,「耶」對「子」,兼「狼狽」、「流離」乃獸名對鳥名。又如「廚人具雞黍,稚子摘楊梅」,以「雞」對「楊」,如此之類,皆為假對。如「幾家村草裡,吹唱隔江聞」,「幾家」、「村草」與「吹唱」、「隔江」,皆雙聲。如「月影侵簪冷,江光逼屐清」,「侵簪」、「逼屐」皆疊韻。計第二字側入。謂之正格,如:「鳳曆軒轅紀,龍飛四十春」之類。第二字本入謂之偏格,如「四更山吐月,殘夜水明樓」之類。唐名賢輩詩,多用正格,如杜甫律詩。用偏格者,十無一二。

  文潞公歸洛日,年七十八。同時有中散大夫程煦、朝議大夫司馬旦、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皆年七十八。嘗為同甲會,各賦詩一首。潞公詩曰:「四人三百十二歳,況是同生丙午年。招得梁園為賦客,合成商嶺采芝仙。清談亹亹風盈席,素髮飄飄雪滿肩。此會從來誠未有,洛中應作畫圖傳。」

  晚唐、五代間,士人作賦用事,亦有甚工者。如江文蔚《天窗賦》:「一竅初啟,如鑿開混沌之時;兩瓦鴥飛,類化作鴛鴦之後。」又《土牛賦》:「飲渚俄臨,訝盟津之捧塞;度飥倘許,疑函谷之丸封」。

  河中府鸛雀樓,三層,前瞻中條,下瞰大河。唐人留詩者甚多,唯李益、王之奐、暢諸三篇能狀其景。李益詩曰:「鸛雀樓西百尺牆,汀洲雲樹共茫茫。漢家簫鼓隨流水,魏國山河半夕陽。事去千年猶恨速,秋來一日即知長。風煙並在思歸處,遠目非春亦自傷。」王之奐詩曰:「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暢諸詩曰:「迥臨飛鳥上,高出世塵間,天勢圍平野,河流入斷山。」

  慶曆間,余在金陵,有饔人以一方石鎮肉,視之,若有鐫刻。試取石洗濯,乃宋海陵王墓銘,謝朓撰並書。其字如鐘繇,極可愛。余攜之十餘年,文思副使夏元昭借去,遂托以墜水,今不知落何處。此銘朓集中不載,今錄於此:「中樞誕聖,膺曆受命,於穆二祖,天臨海鏡。顯允世宗,溫文著性。三善有聲,四國無競。嗣德方衰,時唯介弟。景祚雲及,多難攸啟。載驟軨獵,高辟代邸。庶辟欣欣,威儀濟濟。亦既負扆,言觀帝則。正位恭已,臨朝淵嘿。虔思寶締,負荷非克,敬順天人,高遜明德。西光已謝,東龜又良。龍纛夕儼,葆挽晨鏘。風搖草色,日照松光。春秋非我,晚夜何長。」

  棗與棘相類,皆有刺。棗獨生,高而少橫枝;棘列生,痹而成林;以此為別,其文皆從朿音刺,木芒刺也。朿而相戴立生者棗也。朿而相比橫生者棘也。不識二物者,觀文可辨。

  金陵人胡恢博物強記,善篆隸,臧否人物,坐法失官十餘年,潦倒貧困,赴選集于京師。是時韓魏公當國,恢獻小詩自達,其一聯曰:「建業開山千里遠,長安風雪一家寒。」魏公深憐之,令篆太學石經。因此得復官,任華州推官而卒。

  熙寧六年,有司言日當蝕四月朔。上為徹膳,避正殿。一夕微雨,明日不見日蝕,百官入賀,是日有皇子之慶。蔡子正為樞密副使,獻詩一首,前四句曰:「昨夜薰風入舜韶,君王未禦正衙朝。陽輝已得前星助,陰沴潛隨夜雨消。」其敘四月一日避殿、皇子慶誕、雲陰不見日蝕,四句盡之。當時無能過之者。

  歐陽文忠好推挽後學。王向少時為三班奉職,幹當滁州一鎮,時文忠守滁州。有書生為學子不行束脩,自往詣之,學子閉門不接。書生訟于向,向判其牒曰:「禮聞來學,不聞往教。先生既已自屈,弟子甯不少高?盍二物以收威,豈兩辭而造獄?」書生不直向判,徑持牒以見歐公。公一閱,大稱其才,遂為之延譽獎進,成就美名,卒為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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