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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志(3)


  華陽楊褒,好古博物,家雖貧,尤好書畫奇玩,充實中橐。家姬數人,布裙糲食而歌舞絕妙。故歐陽公贈之詩雲:「三腳木床坐調曲。」蓋言褒之貧也。褒,皇祐中宿華州西溪寺,夜闌燈滅,於暗中見光煜然。旦起視之,石也。詢寺僧。雲:「西溪,華下最勝處,郡僚宴集之地,故以此石鎮內耳。」至夜, 褒移至別地,光復在焉。意在蘊玉,因求得之。輦至都下,使玉工視之,以為然。剖之,得玉,徑數寸,溫潤純美,光采粲然。工人驚之曰:「至寶也,今王府中未有其比。」會朝廷求良玉琢鎮國寶, 褒因獻之,遂為璽。鎮國,華州軍額,朝廷以名與璽同,乃改曰鎮潼軍。此亦異也。余叔父博士,為華州幕官,故知其詳。或以為褒所獻,琢為蒼璧。未知孰是。

  洛陽牡丹,歲久蟲蠹,則花開稍小。園戶以硫黃簪其穴,蟲死,複盛大。其園戶相妒,則以烏賊魚骨刺花樹枝皮中,花必死。蓋牡丹忌此魚耳。

  司馬溫公既居洛,每對客,賊詩談文,或投壺以娛賓。公以舊格不合禮意,更定新格。以為傾邪險訁皮,不足為善,而舊圖反為奇箭,多與之算,如倚竿帶劍之類,今皆廢其算以罰之;顛倒反覆,惡之大者,奈何以為上,如倒中之類。今當盡廢壺中算,以明逆順。大底以精密者為上,偶中者為下,使夫用機僥倖者無所措手。此足以見公之志,雖嬉戲之間,亦不忘於正也。

  唐彥猷,清簡寡欲,不以世務為意。公退,居一室,蕭然終日默坐,惟吟詩、臨書、烹茶、試墨,以此度日。嘉祐中守青社,得紅絲石於黑山,琢以為硯。其理紅黃相參,文如林木,或如月暈,或如山峰,或如雲霧花卉。石自有膏潤,浮泛墨色,覆之以匣,數日不幹。彥猷作《硯錄》,品為第一,以為自得此石,端溪、龍尾皆置不復視矣。

  秦武公作羽陽宮,在鳳翔寶雞縣界。歲久,不可究知其處。元祐六年正月,直縣門之東百步,居民權氏浚池,得古銅瓦,五皆破,獨一瓦完。面徑四寸四分。瓦面隱起四字,曰羽陽千歲,篆字隨勢為之,不取方正。始知即羽陽舊址也。其地北負高原,南臨渭水,前對群峰,形勢雄壯,真勝地也。武公之初年,距今千有七百八十八年矣。武功游景叔方總秦鳳刑獄,摹刊于石,置之岐陽憲台之瑞豐亭,以貽好事者。

  李謙溥,太祖朝名將也。在汾、晉二十餘年,大小百余戰,未嘗少衄。每巡邊,老幼望拜,呼以為父。晚治第于道德坊,中為小圃,購花木竹石植之。頗與朝士大夫游。久之,以從弟謙 釓女適皇子陳王,貧無以資用,遂以所居之第質于宋延偓。後其子允正為通事舍人,侍太宗。問曰:「爾父力邊三十年,止餘一第,忍屬它姓」允正具所以對,太宗即遣中使出內府錢付延 偓贖還。王禹偁作記美其事,名二亭曰克家、肯構;宰相畢士安而下及諸名公賦詩紀述,自成一編。

  秀州祥符院僧智和蓄一古琴,瑟瑟微碧,文細,石為軫,製作精巧,音韻清越。中刊李陽冰篆三十九字,其略雲:「南溟夷島產木名伽陀羅,文橫如銀屑,其堅如石,遂用作此。」沈括《筆談》、朱長文《琴史》著此琴,即唐相公李勉所制響泉也。響泉之名,見《李勉傳》。元祐末,和死,州將以其琴匣送尚書禮部,符太常帳管,好事者時時鼓之。

  錢塘沈振蓄一琴,名冰清,腹有晉陵子銘雲:「卓哉斯器,樂惟至正。音清韻古,月澄風勁。三餘神爽,泛絕機靜。雪夜敲冰,霜天擊磬。陰陽潛感,否臧前鏡。人其審之,豈獨知政。」書「大厲三年三月三日上底,蜀郡雷氏斫。」鳳沼內書「貞元十一年七月八日再修。士雄記。」聲極清實。山茌陳聖與名知琴,少在錢塘,從振借琴彈,酷愛之。後三十年,聖與官太常,會振侄述鬻冰清,索百千不售。未幾,述卒,其妻得二十千,鬻於僧清道,轉落于太一道士楊英。久之,聖與以五十千購得,極珍秘之。或以惡陵子,杜牧之道號。篆法類李義山筆,亦莫可辯。又不知士雄何人也。

  釋晉明,齊州人。久止靈岩。晚遊五台,得風疾,眉發俱墮,百骸腐潰,哀號苦楚,人不忍聞。忽有異人教服長松,明不識之,複告雲:「長松,長古松下,取根餌之,皮色如薺苨,三五寸,味微苦,類人參,清香可愛,無毒,服之益人,兼解諸蟲毒。」明采服,不旬日,發複生,顏貌如故。今並、代間士人多以長松參甘草、山藥為湯,殊佳。然《本草》及諸方書並不著,獨釋惠祥作《清涼傳》始敘之,然失於怪誕。

  元祐中上元,駕幸迎祥池,宴從臣。教坊伶人以先聖為戲,刑部侍郎孔宗翰奏:「唐文宗時嘗有為此戲者,詔斥去之。今聖君宴犒群臣,豈宜尚容有此」詔付伶官置於理。或曰:「此細事,何足言」孔曰:「非爾所知。天子春秋鼎盛,方且尊德樂道,而賤伎乃爾褻慢,縱而不治,豈不累聖德乎!」聞者慚羞嘆服。

  椰子生安南及海外諸國,木如棕櫚,大者高百餘尺,花白,如千葉芙蓉。一本,花不過數十朵,實不過三五顆。其大如鬥,至老差小。外有黃毛軟皮,中有殼,正類檳榔。故有人為詩雲:「百果之中爾最珍,檳榔應是汝玄孫。」沈期亦有題椰子詩,雲:「業生雕胡首,圓實檳榔身。」殼止有二穴,芽出穴中。殼內類羅菔,皮味苦,肉極甘脆。蠻人甚珍之。中有瀋,大者一二升,蠻人謂之椰子酒,飲之得醉。《交州記》以為漿者是也。治消渴,塗髭發立黑。皮煮汁止血,療吐逆。肉益氣去風。

  蜀雖阻劍州之險,而郡縣無城池之固。民性懦弱,俗尚文學。而世以為蜀人好亂,殊不知公孫述及劉辟、王建、孟知祥輩,率非土人,皆以奸雄乘中國多事,盜據一方耳。本朝王小波、李順、王均輩嘯聚西蜀。蓋朝廷初平孟氏,蜀之帑藏盡歸京師。其後,言利者爭述功利,置博易務,禁私市。商賈不行,蜀民不足,故小波得以激怒其人曰:「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貧者附之益眾。向使無加賦之苦,得循良撫綏之,安有此亂古人雲:「與其蓄聚斂之臣,寧蓄盜臣。」聚斂之為害如此,可不戒哉均則本神衛卒校,蓋趙延順怨鈐轄符昭壽,推均為師爾。

  犀之類不一,生邕管之內及交趾者,角紋如麻實,理燥,少溫潤;來自舶上,生大食者,文如茱萸,理潤而綴,光采徹瑩,甚類犬鼻。若傅以膏,甚有花紋。而尤異者曰通天犀,或如日星,或如雲月,或如葩花,或如山水,或成飛走,或成龍魚,或成神仙,或成宮殿,至有衣冠、眉目、杖履、毛羽、鱗角完具,若繪畫然,為世所貴。其價不貲,莫知其所以然也。或以為犀愛一物,玩之久,則物形潛入角中。是又不可以理推者。其紋有正插者,有倒插者,有腰鼓插者,其類不一。方其角未解也,雖海人亦未知其為異也,故波斯以象牙為「白暗」,犀角為「黑暗」,以其難別識也。犀之有通天花紋者,自顧其影則怖,嘗飲濁水,不欲照見其角也。海人之取犀也,多於山麓植木,如列羊棧,久則木朽。犀前足短,止則依木而立,朽拆犀倒,不能自立,因格殺之。犀歲久亦退角,培土埋僻處,海人偵知,以木角易取之。西域謂犀為竭伽,角為毗沙拿,言一角也。

  柳三變,景祐末登進士第。少有俊才,尤精樂章。後以疾更名永,字耆卿。皇祐中,久困選調。入內都知史某愛其才而憐其潦倒。會教坊進新曲《醉蓬萊》,時司天臺奏老人星見,史乘仁宗之悅,以耆卿應制。耆卿方冀進用,欣然走筆,甚自得意,詞名《醉蓬萊慢》。比進呈,上見首有「漸」字,色若不悅。讀至「宸遊鳳輦何處」,乃與禦制《真宗挽詞》暗合,上慘然。又讀至「太液波翻」,曰:「何不言『波澄』!」乃擲之於地。永自此不復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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