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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達逸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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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末,各省錢糧多虧,世宗詔清查,天下震懾。李敏達公衛,總督浙江,聞之,詣內幕問策,皆瞠不語。公曰:「不請朝臣來,天子弗信。朝臣至而督撫無權,事敗矣。宜速繕一疏,極言浙省廢弛久,誠得內大臣督治甚善。但內臣初至,未得要領,臣身任地方,需臣協理,事裁辦。」 疏成,馳奏。即詐稱生日,開筵受賀,浙中七十二州縣,無不麇集者。公張燈陳百戲,止而觴之,召諸州縣至密室,語曰:「清查使者至矣,汝庫虧絲毫勿欺我,我能救汝,否者髮露被誅,勿我怨。」皆泣謝曰:「如公教。」歸皆核冊密呈,其無虧者,具狀上。亡何奏下,許公協理,清查大臣戶部尚書彭維新實來。先至江南,江南督撫不敢闌語,一聽彭所為。彭天資險盩,鉤考煩密,民吏不堪,州縣擬流、斬、監、追者無算。畢,到浙,氣驕甚。公迎見,即持朱批示之曰:「朝廷許衛與聞,公勿如江南辦也。」 彭氣沮,稍稍禮下於公。公置酒宴彭,半巡執懷歎曰:「凡共事者,未有不爭者也。某性粗,好與人角,屢蒙上誨。今誓與公無爭而後可,但不知如何而後可以無爭。」彭曰:「分縣而辦何如?」公曰:「善。」呼侍者書州縣名若乾,揉小紙如豆,髹盤盛與彭,起分拈之,暗有徽記,彭不知也。其虧者,歸公,其無所虧者,歸彭。彭刻苦辜較,手握算,至胼起,卒無所得。而公密將贓罰閑款,鹽課贏餘,私攤抵矣。故使人問曰:「有虧否,何如?」彭曰:「無之。」彭問公,公陽為喜出意外者,而應曰:「亦無有也。」遂兩人同奏浙省無虧。世宗大悅,語人曰:「他人聞清查多憂愁,獨李衛敢張燈宴,彼教督有素,自信故也。」晉秩太子太保,賞賜無算,各官俱加一級。江南之人,望如天上。河東總督田文鏡柄用時,忌公,暗劾公,上不為動。田懼,轉結納,伺公居太夫人喪,遣人以厚賻吊。公罵曰:「吾母雖餒,不飲小人一勺水也。」 麾使者于大門之外,而投其名紙於圂中。然性極服善,一日坐堂上,命吏胥田芳作奏,請封五代。田不可,曰:「封典止三代,無五代,芳不能作此奏。」固命之,對如前。公大怒,罵曰:「畜產,例自我創,何乾汝而逆我?」田遽起立,勃然曰:「公大誤,公怙天子一時寵,忘王章。芳故曉公,公當謝芳,乃辱及其親何也?且公為人子孫,封三代而猶未足,芳亦人子孫,未封一代。而公以畜產寵秩之,何用心逆人道耶?芳殊不服!芳殊不服!」 公素負氣,忽公堂為吏所折,窘不知所為。強複怒曰:「便是我誤,汝不服,奈何?」曰:「公大人也,芳小吏也,豈特公詈芳,芳無如公何,即公杖死芳,芳亦無如公何。所可惜者,大人之威,能申於小吏,而小吏之理,殊直于大人耳!」言畢竟走出。公默然,顧左右,亂以他語而罷。是晚召芳,芳疑公蓄怒,將陰禍之。入,色如土。公握其手,笑曰:「汝有膽識而辱為吏,可惜!吾貸汝千二百金,納縣丞,他日事上官,亦以直道行之。」田泣謝,得富平縣丞,選鳳翔令,以賢聞。 傅卓園者,名魁,公標下卒也。少無賴,以材武入勇健營。涿州大盜李自洪,力敵千人,匿大邵村牛四家,公命卓園往擒。卓園請標下李昌明及韓景琦俱。公笑曰:「汝往,能擒此賊。昌明往,非昌明殺賊,則賊殺昌明。韓景琦往,必誤乃公事。不信,如汝意試之。」 卓園夜至牛村,自洪方謀劫冉貢生家,未發。卓園破門入,昌明舞雙錘先登,賊暗中斲之,傷,大呼僕地。卓園繼進,門小,器無所施。棄其戟,手掐賊陰而曳之,小腸出矣。賊抱卓園,刃其背萬千,幸衷甲不死,然骨入者寸許。卓園繞賊腸於臂,至三匝,賊猶能運刀。韓景琦急來助,昏黑不辨,捧傅足,以為賊而縛焉。傅自念受兩人敵必敗,不得已,逆而譻之,繩三重皆斷。韓僕出數步外。 天漸明,三人共縛盜,獻之轅。公大笑曰:「吾所料何如?」盜且死,顧行刑者曰:「吾為盜三十年,殺人如草,官兵屢捕,無敢格鬥,今擒我者壯土也,願一見而死。」或指卓園,盜運目久之,歎曰:「我久當死,死於足下,值矣。我所遺寶刀,知足下來,哀鳴三日,宜贈子佩之。我死不悔為盜,悔不知天下之尚有人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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