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名人軼事 | 上頁 下頁
張文襄遺事


  光緒某年,文襄以鄂督入朝。公餘,偶遨遊琉璃廠,瞥見一古董店,裝潢雅致,駐足流覽。庭中陳一巨甕,形制奇詭,古色斕斑,映以玻璃大鏡屏,光怪陸離。絢爛奪目。諦視之,四周悉篆籀文,如蚓如蚌,模糊不可猝辨。文襄愛玩不忍釋,詢其價則某巨宦故物,特藉以陳設,非賣品也,悵悵歸。

  逾數日,又偕幕僚之嗜古者往觀之,亦決為古代物,文襄愈欲得之。肆主允往商,未幾偕某巨室管事至,索值三千金。文襄難之,詢其家世不以告。往返數四,始以二千金獲之。舁至鄂,命工拓印數百張,分贈僚友。置之庭中,注水滿中,蓄金魚數尾,僕從或以刀試之,似受刃。一夕大雷雨,旦起視之,則篆籀文斑駁痕,化為烏有矣。蓋向之蒼然而古者紙也,黝然而澤者蠟也,骨董鬼偽飾以欺人者也。文襄為之不怡者累日。文襄督兩廣時,倪公文蔚為巡撫,文襄以倪新進,頗慢易之。倪亦負氣不稍讓,二人意見日深,時相齟齬。一日倪以事謁總督,文襄拒不納,三謁三拒之。倪問何時可見,期以旦日日中。倪先期往,日過午,仍不獲見。倪私問僕從:「大人有客乎?」則對曰:「無之,簽押房觀文書耳。」問何不稟報,則曰:「大人觀文書,向不許人回話。」倪愈不懌,大步闖然入,戈什大聲言巡撫至。瞥見文襄執書坐安樂椅中,若為弗聞也者。倪忿然作色曰:「督撫同為朝延命官,某以公事來,何小覷我也?」拂衣竟出,欲辭官,將軍出調和之。為置酒釋嫌,二公皆許諾。屆期倪先至,文襄日旰不來,將軍強致之。

  至則直入坐上座,將軍起奉卮,文襄立飲之。將酌以奉倪,文襄又飲之。倪大怒,推案起,脫帽抵幾,徑回署,即日謝病。政府知之,乃調倪他所。倪既去任,文襄獲理巡撫,兩署懸隔,往返頗不便。思空中構鐵橋,溝通兩署,召工雇值約二十余萬金。款無出,頗躊躇。忽接港電,有候補縣某,持總督印劄,借某事向港澳華商募捐,已集得銀十萬餘,未審有之乎?文襄愕然,已即複電言有之。適某兵輪以事至港,即命管帶誘其人偕來,毋使逸。既至署,命閉之空室中。

  某知敗露,首領將不保,彷徨無所措,欲自裁。窗外環伺者眾,不得隙。夜二鼓,文襄自內出,某愧汗伏地,叩頭請罪,文襄不顧,但曰:「汝膽大至此,不可赦,不可赦。」良久良久,乃命之起,賜坐,加以顏色曰:「吾今赦汝,汝能更為此乎?」某惶恐曰:「願盡力。」於是更給以劄,使往南洋群島,又募得十數萬金,而鐵橋以成,橋成後,每夕陽欲下時,姬妓輩或靚妝炫服,逍遙其上,人望之如天半神仙雲。後某督至,始拆去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