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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天津民心浮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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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末造,新黨散佈長江流域。第與軍隊互不相習,致不能揭竿起事。監國時代,親貴用事,軍諮大權掌於紈絝之手。部中主要人員,新舊淆列,習染既深,一朝發難,其禍至不可收拾。余于宣統己酉臘月,履直督任,所轄北洋第二、第四兩鎮,兵力甚強,足以建威銷萌,新黨不便,慫慂京師權貴,收歸部中直轄。監國貿然允之。疆臣職司疆土,直隸尤遮罩京師。一旦驟失兵柄,其何能淑?疏凡再上,以去就力爭。卒未能收效果。欲另立一鎮,苦於財力艱窘。不得已暫編混成一協。以資控制而濟緩急。辛亥八月,奉軍入關,與部中直轄之某鎮,於直屬灤州會操。軍諮處某貝勒奉命前往校閱,道出天津。 餘扶病往謁,聞新黨已向奉軍接洽,約於開操日起事。詎期尚未到,適鄂中某督以嚴緝黨人,辦理操切,激變軍心,先於十九日在鄂省起義,某督倉皇出走,武漢重地突歸黨人之手。警報到京,秋操停止。奉軍某協統遂佔據灤州車站,公然兵諫。乃以所擬憲法十三條,脅朝廷允行。樞府無人主持,不得已交憲政編查館,擬定十七條,筮日告廟。帝位雖存,大權業已下移。時則武昌已失,沿江各督撫聞風而靡,不降即走,粵、湘、齊魯亦複紛紛獨立,僅直隸安堵如常,不為所動。 餘病瘍已數月,強起治事。激勵文武寅僚,多方鎮撫。黨人有煽亂滋事者,一經偵察屬實,拿獲到案,嚴懲不貸。奉軍駐灤某統領,揚言率師入京,並來津與余商舉大事。析津士紳與諮議局議員等,聞之生懼,誠恐奉軍一到,擾亂地方,相率數十人來署求見。余適與天津鎮張君懷芝、督練處總參議舒君清阿籌議兵事,聞彼等已集前廳,即請一體入見。某巨紳首倡言,余坐鎮天津,軍民愛戴,地方蒙福。但自武昌起事,曾不幾時,各省均已獨立,直隸首善之區,乃各省領袖,聞風興起轉在他省之後,如人格何。請餘俯順潮流,從權獨立。不過易一名義,一切治軍行政,仍由余主管,決不干預。但求提高直省人格,兼免黨人攻擊等語。一倡百和,情形激烈,有立待解決,遲則生變之勢。余笑應之曰:「君等所言,餘亦熟思至再。武昌起義,各省獨立,潮流所屆,亦豈不知。但直隸情形與各省不同,豈能獨立?」 某巨紳大為詫異,詰餘不同之故。餘謂:「各督撫管理該省之事,獨立與否,能自主之。直隸範圍最廣,包括北京在內。北京現有皇上,如此大事,必須秉承諭旨,豈能效各省,私自獨立?」某巨紳雲:「此層我等何嘗不知。」餘曰:「君言是也。前日已奉旨,將來國體應否更改,俟開國會時公諸輿論。煌煌詔諭,中外皆知。此事稍遲,必有辦法,目前尚談不到。余忝任直督,當此人心不靖之秋,惟以保衛地方為宗旨。勿論斷黨舊黨,或官或紳,遇有作亂犯上,擾害地方者,殺無赦。他非所知。」張總戎起而言曰:「予系武人,只知帶兵,不知憲法為何事。『獨立』二字,更不知從何說起,某作天津鎮,津地治安系某之責。制臺本駐保定,近二十年來改駐天津,保護制台,尤我之責。有人破壞天津,侵害制台,某惟以兵力制伏。」 《天津條約》:租界附近不得駐兵。二十裡以外已嚴陣以待。該紳等以目相視,默然不語。複曉之曰:「余與張鎮台之言,諸君想已聽悉。刻間,惟有官紳一體,妥籌保衛地方之事。津地華洋雜處,毗連租界,無險可扼。黨人倘無知妄逞,諸君一味盲從,難免匪徒不乘機肇釁。餘責在守土,惟力是視。萬一力有不繼,何惜一死以報國。總督為一省長官,不幸以死塞責,試問津郡治安,何人擔負?勢必紛紛擾擾,戈刃相尋。諸君不獲黨人之利,先受黨人之害。回憶庚子一役,津民受虐最酷,創深痛巨,竊恐再見於今日矣。」 言未竟,某巨紳矍然曰:「效死一節,於今非宜。惟求大公祖政躬康復,保艾津民。即事到危急之時,文信國成仁取義之言,亦可不必拘泥,千祈以地方為重。」遂相率嗒然而退。日已向夕,津橋南段巡警已被煽惑,袖纏白布,乘機思動。所幸北段巡警,由練軍改編,管帶劉君錫鈞系江蘇舊屬,忠事于餘。得以互相箝制,不至生變,然已殆哉岌岌。直隸一省,於全國分崩離析之秋,卒能烽火不驚,誠屬徼天之幸。直至遜詔將下,餘適乞病獲請,得以完全疆宇還之朝廷。痛定思痛,有餘恫焉。一臥滄江,歲序忽週一紀。海桑陵穀,萬事皆非。衰病餘生,不圖於劫火灰中,重溫舊夢。自今以往,為元遺山之憂憤歟?為楊鐵崖之曠達歟?抑求為文信國不獲,而姑以仁義兩言留作千秋正氣歟?餘不能自知。今之人亦不我知。後世倘有知我其人乎,則其我知視我之自知,為較真切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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