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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鉶《傳奇》曰:「陳思王《洛神賦》乃思甄後作也。」然無可疑。李商隱詩曰:「君王不得為天子,半為當年賦《洛神》」是也。按《洛神賦》李善、五臣注雲:「曹植有所感托而賦焉。」則自昔已傳甄後之事矣。至《洛神賦》曰:「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以浪浪。」善注曰:「盛年,謂少壯之時。不能當君王之意,此言感甄後之情。」

  以上皆李善之注語也。善已言「感甄後之情」,則此事益明。然謂「少壯之時不能當君王之意」,則誤。按甄後自為袁熙妻,而魏文帝為五官中郎將,平袁氏,納甄後。至即位之二年,黃初二年,而甄後被殺,時年二十餘。而甄後死之年,文帝已三十六矣。謂文帝在位七年,而年四十,于黃初七年乃崩,即黃初二年,年三十六可驗。故賦謂,「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者,意非文帝匹敵,及年齡之相遠絕故也。此有深旨,僕考之舊事,知其明甚。《世說》雲:「甄慧而有色,先為袁熙妻,甚獲寵。曹公之屠鄴也,疾召甄,左右白曰:『五官中郎將已將去。』公曰:『今年破賊,正為此奴』云云。故孔融聞五官將納熙妻也,以書與曹公曰:『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太祖以孔融博學,謂書傳所記,後見問,對曰:『以今度古,想其然也。』」

  由是觀之,不獨兄弟之嫌,而父子之爭亦可醜也。又按《洛神賦序》雲:「黃初三年,予朝京師,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而《魏志》曰黃初二年,甄夫人卒。」

  乃甄後死後一年作賦也。故此賦托之鬼神,有曰「洛靈感焉」,又曰:「悼良會之永絕,哀一逝而異鄉。」又曰:「忽不悟其所舍,悵神霄而蔽光。」又曰:「冀靈體之複形,禦輕舟而上訴。」皆鬼神死生之語也。《魏志》曰:「植幾為太子數矣,而任性而行,不自雕勵。」又「黃初二年,監國謁者灌均希旨,奏『植醉酒悖慢,劫脅使者』,有司請治罪。帝以太后故,貶爵安鄉侯。詔曰:『朕於天下無所不容,況植乎?』」

  按此皆甄後死之年也。惟李商隱詩再三言之,有《涉洛川詩》:「通谷楊林不見人,我來遺恨古時春。宓妃漫結無窮恨,不為君王殺灌均。」注曰:「灌均,陳王之典簽,譖王于文帝者。」

  又商隱《代魏宮私贈詩》先於其下注曰:「黃初三年,已隔存沒,追代其意,何必同時?亦《廣子夜鬼歌》之流。」

  詩雲:「來時西館阻佳期,去後漳河隔夢思。知有宓妃無限恨,春松秋菊可同時。」僕意李義山最號知書,意必有所據耳。

  元微之《代曲江老人百韻詩》有曰:「班女恩移趙,思王賦感甄。輝光隨顧步,生死獨搖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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