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郎潛紀聞四筆 | 上頁 下頁
周永年治生三變


  曆城周編修永年,乾隆間與戴東原、邵與桐諸君,同奉特徵,修四庫書,授官翰林,學者稱為榮遇。家素饒給,棄產營書,積卷近十萬,不欲自私,以「藉書」名園。藉者,借也。其意蓋欲構室而藏,托之名山,使強有力者,贍其經費,立為法守,俾學者于以習其業,傳鈔者於以流通其書。

  又感于古人柱下藏書之義,以為釋、老反藉藏以永久其書,而儒家乃失其法,因著《儒藏說》一十八篇,冠於書目之首,以為法式,其志善矣。視以藏書貽子孫者,所見抑又宏矣。

  既入翰林,以謂官清貴有守,惟治生有具,乃可無求於人。於是鬻閑架權市貨,倩賈客為之居廛,俄而大耗其貲,則矍然省曰:「商賈,末也;力農,本也。棄本逐末,我則疏矣。」則又僦田講求藝植,倩農師為之終畝,凡再遇豐年,而僦田所獲,不足償其糞溉,則又矍然省曰:「農夫耒耜,士之贄也。我不食業而耕,是謀失吾本矣。」遂評輯制舉之文,鐫印萬本,以為諸生干祿者資。其文多組織經史,沈酣典籍,意在即舉業而反之通經服古,自謂庶幾義為利矣。而應科舉者多迂之。印本不售,而刻印貲多券質,責逋計子母即鬻萬本不足償,於是至大狼狽。凡編修計治生,知其事者,無不規諫,雖妻子亦力阻。

  而編修自喜益深,又坦懷無逆億,故以溫飽之家,購書餘蓄無幾,至三變計,而益憊不支。士人讀萬卷書,明於大而忽於微;拘于常理而昧于物情之萬變。雖尋常一粥一饘,硜硜自守,猶或為僮奴所漸蝕,賓客所闇圖,況可歆動外來,與陶白輩角其心計乎?若其「儒藏」之說,則搜揚遺籍,津逮後賢之良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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