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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


  前明之季,吾邑有張景良者,少為巡捕衙書佐,長而從人幕中為主文。陳尚書必謙之令輝縣也,嘗與之偕,已而尚書為侍禦,景良藉其勢,武斷裡中。

  尚書知之大怒,榜其事於城門,戒閽者無得通。景良深銜之,而會崇禎帝欲通下情,許草茅言事,景良謀之顧大韶,大韶為草疏與之。疏言士習、錢糧、縉紳等事,謂持此入都,一官可戾契致也。景良得草喜甚,遂挾之以往。既抵都,會有警,城門閉,不得入。

  方彷徨間,聞城上有持豐城李侯令箭呼張漢儒者,景良遽應曰諾,乃縋而上。持箭者覺非是,痛毆之,然已登城,遂聽之,而與陳履謙遇。陳履謙者,本名世卿,父子濟惡于鄉,巡按禦史名捕之,獄成而徒,逃于白下。適有江都監生,陳履謙者死,世卿竄其名,謁選為福建漳州衛候缺經歷。會以解糧事,與老書佐陳伯元偽刻合邑縉紳私印,上書兩台,事敗,急走京師。居既久,與廠衛相結,以刀筆目攝公卿間,人甚畏之。景良至,問所為,因出大韶稿示之。履謙笑曰:「此老生常談耳,無濟也。以愚揣之,不言鄉紳之蠍民及贓私,不可。」景良曰:「我正以陳必謙來耳!」履謙曰:「不可,陳公雖削籍,然素有清望,今上雅知之,不如言錢、瞿。此當國者所忌,朝上疏,夕得溫旨矣!」

  景良從之,遂捃拾錢、瞿事,盡取生平所不快及事連錢、瞿者周內之,共五十八欵,贓幾三四百萬。景良即更名漢儒。疏上,烏程果持之,擬旨逮錢、瞿,牽連者則撫按訊。時崇禎丙子冬雲。錢、瞿既被逮,將行,邑有單良佐者,為畫策,以六字進,曰:「欵曹、和溫、藥張。」

  曹謂司禮監化淳,溫則烏程,張則漢儒也。初漢儒之揭錢、瞿,雖出履謙指,而外則佯示局外者。於是其子志仁在家,遂以書授意,俾調停各欵,冀得重資,適良佐畫此策,志仁乃大恨,謂良佐專。錢侍郎遂改「欵曹、和溫、藥張」六字為「欵曹、擊溫、擒陳、藥張」八字,刻揭流傳,遂至都下。擒陳者,即謂履謙也。

  而是時履謙之党武舉王璠適在都,與錢有隙,遂以此揭首之于衛,衛據揭上聞,奉旨:有欵擊擒藥,是此案緊切情節,著嚴訊確奏。而會掌衛事董琨罷去,複著刑部究擬。既,刑部尚書鄭三俊具疏上,奉旨雲是。陳履謙著發邊遠,張漢儒、王璠發邊衛,各充軍終身,仍著錦衣衛,挐在長安右門各打一百棍,用一百五十觔枷,枷號三個月,滿日發邊。即日而履謙死,次日王璠死,三日而漢儒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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