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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侍禁


  蔡侍禁者,故參知政事文忠公之近屬也,景佑中,嘗為京城西巡檢。一日,冠帶坐廳事,有綠衣蒼頭展刺雲:「郎君奉謁。」

  旋見一少年,狀貌如十五六人,衣淺黃衫,玉帶紗帽,升階拜伏。自稱郎君,雲:「前生與兄為昆弟。」固請納拜。蔡知其異,不得已受其禮。與之偶坐,凝定神思,拭目熟視之曰:「郎君必天地間貴神也,何故惠然相過?」曰:「先居安上門譙三十年,今期滿,為皇城司主者所遣,故詣兄求一居止之所。」蔡曰:「某之廨宇湫隘,豈堪郎君之處也?」即詣西廡下貯蒿稭之室,曰:「乞糞除之,補隙封戶,得此足矣。」

  乃辭去。蔡亦僶勉,令從者潔其室而扃鎖焉。少時,有虹梁自東南抵室門而止,驢駕、橐駝負載巨橐者,罔知其數。複有金飾犢車,垂珠簾、張青蓋者數十乘。又有衣錦袍、屬橐鞬而騎者,執撾而趨者,左右前後亦數千人。有伶人百餘,衣紫、緋、綠袍,奏樂前導,郎君者乘馬按轡,徐行其後。又有臂鷹隼、率獵犬洎四夷之人數百,偕入於室中。大抵類車駕之儀仗,他人弗之見也。俄頃,郎君複至,敘謝再三:「幸得居此,必無絲毫奉擾。苟有凶吉,謹當奉報。但勿令家人穴壁竊覘。或要相覿,宜焚香密啟,即至矣。」

  言訖不見。蔡氏舉族大恐怖,雖白晝,不敢正視其室。月餘,寂無他怪。間聞合樂聲,如聞風傳自遠而至者,自此差不懼。蔡之細君由隙窺之,見郎君者乘步輦,擁姬侍數百,皆有殊色;樓觀壯麗,池館邃袤,若宮室然。蔡有男,卒已十餘年,亦侍其側。因燔香已告,郎君即至,曰:「嫂何為者?」對以求見亡男。曰:「嫂子在郎君處甚樂,無用見,恐因驚而他適,則有所苦。」懇告以母子之情。呼出,母見即大慟,急就之,遂滅去,歎曰:「果驚去矣。」

  又數月,遇蔡誕辰,贄紈素數匹以為壽。舉視之,若煙綃霧縠,又如以蛛絲組織而成,固非女工之所能杼軸也。逮半歲,來告曰:「兄已授明越巡檢,明日宣下。今先兄往彼擇闃室而上焉。揚子江神,相與素善,恐知是親戚,故起風濤相戲,不須憚也。」言訖,即不見。虹梁自室門而起,南望無際,輜重儀衛如來時。

  翌日,果徙明越巡檢。將至任,一日,郎君前方丈悉水陸珍品,顧蔡曰:「非敢故為異味,有悋于兄,恐不相益耳。」到任又半年,一旦來見,曰:「與兄緣數已盡,從此辭矣。」複由虹梁而去,竟不知所適。蔡族亦無他咎。(故客省張公亢守早涼之日說斯事,公亦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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