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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官勿矯情飾貌


  叔孫昭子所到,雖一日,必葺其牆屋。程伊川衣冠必整,蔬飯必潔。朱子謂王荊公節儉恬退,皆不合乎中。如《談往》所載:「萬曆間宦局世風,崇尚樸素,貪索名高。寓此館者,初則門為薪,繼則椽檻佐爨,前人葦席遮穿,後人則拆三並兩,更為一,至於廣筵長夜之器用,主以情借,僕以奸賣,空空如也。清談簡率,儉嗇鄙陋,官於此屋爭品,屋亦因此官而告頹。」實道盡當時之弊。

  乾隆八年冬,奉上諭:「朕君臨天下,勤求治理。小民生養之源,無日不為深計。而勸諭之術,尤在久道化成,是在督、撫諸臣董率群吏,日就月將,實用其心於興化致治之要,以 駸駸於上理,非徒奉文守法,循分苟安,遂謂無忝厥職也。朕聞雅爾圖之在河南,官署鞠為茂草,許容之居湖南,至以文書廢紙糊窗,此即孫樵所謂以官為傳舍,醉醲飽鮮,笑與秩終而已。雅爾圖、許容尚稱勤於職事者,而猶有此,則推而至於他省,等而至於州縣,其在官無異一驛耳。古之人臣處官事如家事,試問今之為官者,其料理家務,果肯若此之草率簡陋,漫不經心乎?此雖細務,可見其心不在官,欲望其曲體民情而代謀家室,此必不可得之數也。張九齡雲:『縣得良宰,萬戶息肩。州有賢牧,千里解帶。』

  蓋吏數變易,則下不安業;久于其任,則民服教化。若當官而存苟且之心,將百事皆從廢弛矣。漢時治尚循良,璽書勉勵,增秩賜金,儲以公輔之用,意在久安以安民也。雖朝廷用人,量才審器,必酌人地之宜,自不能一無更調,而欲吏與民相接,俾氣協而情通,究以久任為常法。居是職者暫不忘久,即一日而為數十年之計,久不生倦,數十年仍當如一日之心,則訓俗型方,自必視為切己事也。今親民之官,不至苞苴肆行,而多競競職守,然僅惕於功令,以遏其貪饕,迫于考成,以策其勤敏。簿書期會之外,豈真有以民心之淳薄為念者歟?此閭閻之所以不盡馴良,而化導之未洽也。夫身膺民社,即為其父母師保,官之視民如子弟,則民之視官若父兄。官民同其休戚,而情意相浹,斯叩之而即應,感之而易從。

  今之州縣,于黎元之身家性習,視同膜外,平時不相聯屬,而誡諭俱屬具文。澆漓溺於其心,陵競狃于所習,此則所謂痼疾,外視若無所苦,而病隱中於本根,愈久愈大,治之甚難,誠不可不亟為究心者。試思身為牧令,若但司簿領、事承接,則一書吏之能事,何以官為?昔韓延壽閉閣思過,而民自悔悟,吳佑以身率下,而民不忍欺,是民非無良,而權操之在上。惟教深於隱微,故其樹績益顯。為督、撫者,果以此為課最,使有司提撕警覺,百姓觀摩漸漬,日計不足,月計有餘,將見官與民相習,情與事相通,一氣感孚,不致 扞格,於以興教化而移風俗無難也。倘任其波流,無以發其孝弟廉讓之至性,豈能使之奉長吏之命,而群然相從乎?朕聞駟馬不馴,禦者之過也。百姓不治,有司之過也。有司與民漠不相關,咎在督、撫;不能使有司化誨其民,咎即在朕。今吏多玩忄曷而風不古,若朕實愧之。國家承平日久,治具畢張,雖久道化成,未易驟至,而整吏治以戒因循,正人心以除積習,凡有蒞民之責者,皆當審時務之急,先思致治之根本,而加之意焉。其各遵奉毋忽。特諭。欽此 。」

  恭讀一過,凡百在位者,其亦憬然于民生吏治之大端,而勿徒矯情飾貌,以博虛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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