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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人


  無錫林今吾作客江右,傭一庖人,見其袒背治膳,有刀痕一縷,緣脊下劃然溝其背為兩。心疑之,問焉。

  庖人面若甚楚,應曰:「予,劇盜也。今勿敢為矣。」

  今吾曰:「何故?」

  庖人曰:「予不為盜久,可為主人言之。予游某地,見荒野危樓聳雲漢,四無比鄰,然離市不遠。問之市人,知為一老寡婦居,富有貲產,無子,方嫁其女,為治衣飾甚盛。私念嫁女必豐衣飾,此人情,雖不如告者,夥頣沉沉,當可飽橐歸也,且婦女何能為?毅然往。夜登其屋,聞室中作老婦人聲呼曰:『首飾匣藏未?慎防小人胠篋去也。』一女子應曰:『藏某室東壁第幾箱,加鎖矣。』予既竊聽知藏所,心益忻喜,謂探囊可取。良久,伺無聲,匐行趨簷,兩足鉤椽頭,倒掛垂其身,手攀樓窗撥關入,如頃間所聞女子言。啟箱,取匣出,躍窗下。將及地,微覺寒氣一縷,襲背若淋,體噤欲痿。抵地,欲起立,已不能直其躬。不覺背痛若拆,大驚號宥命。忽聞女子聲臨窗呼曰:『若何人!』予忍痛應曰:『予某,幸乞娘宥。』女子叱曰:『若狗!若思吾家畏盜者,亦不敢以母女兩人踽踽僻處此矣,若乃不自量盜吾家乎!既知乞宥,姑貰汝。』予曰:『雖蒙娘宥,然予痿不能興,奈何?』女子笑曰:『此創大不宜治,治則加痛矣。惟不治不能興,畏痛者無治,汝自審思。』予哭曰:『吾不任加痛矣。』女子曰:『亦任汝狗痿地耳。』予乃大號怕曰:『吾豈長痿不能興乎?願治!願治!』女子叱曰:『勿聲。誰教汝自作自受者!』忽覺刃劃背如割,予不禁長號如斬豕,蹷然興矣。蓋其先,女子袖小矢注射予背,緣脊貫膚入,下注及臀,而鏃藏內不出。故欲出矢,必剖背開,乃致此也。後乃終不敢為盜。」

  〔錢基博曰〕此乃林今吾自述于吾友秦君崇實而相告者。予又聞秦君言:「客保定時,數聞巨家報失盜保定故總督治所。嚴飭府縣緝盜,杳無蹤。一日,有捕人斜倚督較旗杆,與同輩語,忽有水流下漬其衣。嗅之,作尿臭;仰視,見水流滴瀝自杆頂方鬥,鬥中隱約似物動。知有異,誡同輩勿聲。杆高五六丈,莫能上。伏杆下伺。夜中有人瞥下,墜如鳥。群起擊之,縛焉,送治如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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