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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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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錫竇榮光,清道咸間大俠也。巨膊廣顙,為人甚魁碩有力。飯以銅箸,長纔盈尺,然持擊剌人,無不中要害,雖壯夫立蹷,頗以此自雄。 挾伎游山左。山左地處南北衝要,民情佼桀,多業盜,往往張肆僻地,誘過客宿,伺夜半殺之,而取其貲,無得脫者,土人謂之黑店。榮光作客久,頗曉其情偽,能刺得黑店所在,偽宿,伺有變,輒設計誅盜而火其居。如是者非一矣,輒未嘗遇害,頗輕盜,為無足當意。 一日,道泰山下,日曛,睹當路有肆,心異其僻處而無畏盜,意黑店也。就宿焉。入其肆,見門左一老叟,箕踞計櫃,須雪白,蔽胸前,一目似眇,而發齒盡脫落,涎流頤外,語模糊不可辨,疑老病不任事。傭夥數人,趨走侍客,似亦無大異人者。 遂導榮光入視。僅二室,門東西向。西室兩女子居之,長者纔二十許人,幼者甚稚齒,當不逾年十四五,燕音,度其舉止,似類繩妓湖海賣伎者。東室已居僧一,狀頗矯健。榮光男子與僧俱。 舍既定,傭逐問客飯未。女子言道:「食不斯須,可毋飯。」轉問東室客。僧曰:「肉十斤,面倍。」榮光半僧食。傭具如二人指。 僧且食且目視榮光,久之曰:「出家人誠自慚善飯,抑客食何多?」 榮光漫應曰:「半和尚耳。」 僧曰:「客頃知危乎?」 榮光瞿然曰:「信黑店乎?然似絕無武勇者。」 曰:「君不見計櫃一老翁?此劇盜。甚非細敵也。」 榮光乃甚自誇詡曰:「雖非細敵何害?予殲盜多矣,顧怯一殘癃老憊之垂斃叟乎?」 僧笑曰:「客故非常人,然今夕無強與人事乃佳。」 榮光殊疑勿信,然察僧似伉勇出己上,而言若此,心不能無動。既寢,竟不能成寐。而僧寢鼾自如。 夜半。大風,起戶外,戶震撼有聲。僧寤,一躍離床起,俯戶隙,窺久之,掖榮光起,曰:「客視之。」 視之,他無所睹,惟見庭中光縷縷閃闔,似電剽忽,不可端倪,蓋劍光也。然後知適所聞者,乃有人急運劍,疾舞成風。心則大驚。僧推倒室後垣出走,榮光亟隨僧出,而垣外複圍石墉,旁山甚高。僧履險騎危,疾躍踰墉出矣。榮光隨躍起,離墉巔纔尺有咫,墜下。再躍不能上,危急間,忽頃所見西室稚齒女,奔走自後至,疾飛一足,蹴其臀,乃得乘勢騰空起越出。 僧在墉外待已久,咎曰:「客頃何駑!」 榮光勿複敢出聲。挾僧走數裡。僧揉登道旁大樹,榮光隨上,忽白光閃逐,似金蛇自後追至。榮光股栗,幾墜地,乃亟閉目抱樹柯伏勿敢動。 僧探懷出一鐵缽,遙逆光來所擲擊,光倏定。而盜叟首已持少女手中,倒挽其須矣。 僧乃摯榮光下見女,則西室二十許長女也。 於是僧勸榮光歸甚力,曰:「客不量敵強弱,徒自大。勿歸,必喪其軀。」 遂歸江南不復出。後嘗語人曰:「唐有劍仙,如聶隱娘、空空兒之類,聞其殺人,祇白光一縷繞頸,而首已斷。予頃者睹盜叟逐女子,其疾如風,兩人用劍精能,幾見光而不見人,以身為劍光所護掩也。疑古之所謂劍仙者,類不過運劍精捷,故劍光護掩其身,不為人所瞥見,非真別有異術也。」 〔錢基博曰〕榮光論劍仙之說似信。惟博年十二三,即聞諸老先輩道榮光事甚詳,心志之勿忘。及壬子從戎北府,裡人同僚最昵者,惟竇君孟幹,軍書多暇,輒以榮光事詢之,而孟幹諉不知也。然博嘗雇得一僕曰呂貴者,山東泰安人也,頗精伎擊,雲得之其舅諸城孫子山傳。子山,蓋無錫竇榮光弟子也。意者非邑城鳳光橋竇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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