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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卷四

  紂作炮烙之刑。王子比干曰:「主暴不諫,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見過即諫,不用即死,忠之至也。」遂諫,三日不去朝,紂囚殺之。詩曰:「昊天大憮,予慎無辜!」

  桀為酒池,可以運舟:糟丘,足以望十裡;而牛飲者三千人。關龍逢進諫曰:「古之人君,身行禮義,愛民節財,故國安而身壽。今君用財若無窮,殺人若恐弗勝,君若弗革,天殃必降,而誅必至矣。君其革之!」立而不去朝。桀囚而殺之。君子聞之曰:「天之命矣!」詩曰:「昊天太憮,予慎無辜!」

  有大忠者,有次忠者,有下忠者,有國賊者。以道覆君而化之,是謂大忠也;以德調君而輔之,是謂次忠也;以諫非君而怨之,是謂下忠也;不恤乎公道之達義,偷合苟同,以持祿養者,是謂國賊也。若周公之于成王,可謂大忠也;管仲之於桓公,可謂次忠也;子胥之於夫差,可謂下忠也;曹觸龍之於紂,可謂國賊也。皆人臣之所為也,吉凶賢不肖之效也。詩曰:「匪其止共,惟王之邛。」

  哀公問取人。孔子曰:「無取健,無取佞,無取口讒。健、驕也,佞、諂也,讒、誕也。故弓調然後求勁焉,馬服然後求良焉,士信愨然後求知焉,士不信焉,又多知,譬之豺狼,其難以身近也。周書曰:『為虎傅翼也。』不亦殆乎!」詩曰:『匪其止共,惟王之邛。』言其不恭其職事,而病其主也。

  齊桓公獨以管仲謀伐莒,而國人知之。桓公謂管仲曰:「寡人獨為仲父言,而國人知之,何也?」管仲曰:「意若國中有聖人乎!今東郭牙安在?」桓公顧曰:「在此。」管仲曰:「子有言乎?」東郭牙曰:「然。」管仲曰:「子何以知之?」曰:「臣聞君子有三色,是以知之。」管仲曰:「何謂三色?」曰:「歡忻愛說,鐘鼓之色也;愁悴哀憂,衰絰之色也;猛厲充實,兵革之色也。是以知之。」管仲曰:「何以知其莒也?」對曰:「君東南面而指,口張而不掩,舌舉而不下,是以知其莒也。」桓公曰:「善。詩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東郭先生曰:「目者、心之符也,言者、行之指也。夫知者之於人也,未嘗求知而後能知也,觀容貌,察氣志,定取捨,而人情畢矣。」詩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今有堅甲利兵,不足以施敵破虜;弓良矢調,不足射遠中微,與無兵等爾。有民不足強用嚴敵,與無民等爾。故磐石千里,不為有地;愚民百萬,不為有民。詩曰:「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鬥,不可以挹酒漿。」

  傳曰:舜彈五弦之琴,以歌南風,而天下治。周平公酒不離于前,鐘石不解於懸,而宇內亦治。匹夫百畝一室,不遑啟處,無所移之也。夫以一人而兼聽天下,其日有餘而下治,是使人為之也。夫擅使人之權,而不能制眾於下,則在位者,非其人也。詩曰:「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鬥,不可以挹酒漿。」言有位無其事也。

  齊桓公伐山戎,其道過燕,燕君送之出境。桓公問管仲曰:「諸侯相送,固出境乎?」管仲曰:「非天子不出境。」桓公曰:「然畏而失禮也。寡人不可使燕失禮。」乃割燕君所至之地以與之。諸侯聞之,皆朝于齊。詩曰:「靜恭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

  韶用干戚,非至樂也;舜兼二女,非達禮也;封黃帝之子十九人,非法義也;往田號泣,未盡命也。以人觀之則是也,以法量之則未也。禮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詩曰:「靜恭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穀以女。」

  禮者、治辯之極也,強國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統也,王公由之,所以一天下也,不由之,所以隕社稷也。是故堅甲利兵,不足以為武;高城深池,不足以為固;嚴令繁刑,不足以為威;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昔楚人蛟革犀兕以為甲,堅如金石,宛如钜蛇,慘若蜂蠆,輕利剛疾,卒如飄風,然兵殆于垂沙,唐子死,莊蹻走,楚分為三四者,此豈無堅甲利兵也哉!所以統之非其道故也。汝淮以為險,江漢以為池,緣之以方城,限之以鄧林,然秦師至於鄢郢舉,若振槁然,是豈無固塞限險也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紂殺比干,而囚箕子,為炮烙之刑,殺戮無時,群下愁怨,皆莫冀其命,然周師至,令不行乎左右,而豈其無嚴令繁刑也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若夫明道而均分之,誠愛而時使之,則下之應上,如影響矣;有不由命,然後俟之以刑,刑一人而天下服,下不非其上,知罪在己也。是以刑罰競消,而威行如流者、無他,由是道故也。詩曰:「自東自西,自南自北,無思不服。」如是則近者歌謳之,遠者赴趨之,幽閒僻陋之國,莫不趨使而安樂之,若赤子之歸慈母者、何也?仁刑義立,教誠愛深,禮樂交通故也。詩曰:「禮儀卒度,笑語卒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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