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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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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翰林周臣為學士,楊之美為禮部尚書,二公相得甚歡。蓋楊雖視趙進稍後,且齒少趙,以其學問、政事過人,雅重之,而楊事趙亦謹。正大初,朝廷以夏國為北兵所廢,將立新主,以趙公年德俱高,且中朝名士,遂命入使冊之。既行,館閣諸公以為趙公此行必厚獲,蓋趙素清貧也。至界上,朝議罷其事,飛驛卒遣追回。當驛卒之行也,楊公在禮部,召至,授以一卷書,封印甚謹,諭以直至學士面前開拆。卒既至趙所,先授以省符,次白有禮部實封。趙公疑訝,不知為何事,啟之,乃楊公詩一首也。其詩雲:「中朝人物翰林才,金節煌煌使夏台。馬上逢人唾珠玉,筆頭到處灑瓊瑰。三封書貸揚州命,半夜碑轟薦福雷。自古書生多薄命,滿頭風雪卻回來。」趙公撫掌大笑。後朝野喧傳,以為笑談。 張特立文舉,東明人。少擢第,有能聲。調萊州節度判官,不赴。居杞之圉城,躬耕田野,以經學自樂。正大初,侯左丞摯薦諸朝,起為洛陽令,稱治,召拜監察禦史,奉法無所私。因劾省掾高楨輩受請托、飲娼家,坐不實得罪。蓋初劾時,嘗以草示應奉王鶚伯翼,共議之。王乃其門生也。事既行,高楨輩訟之。當時同席並有省掾王賓德卿,張以其進士也,故不劾。於是,朝省疑其私,並治文舉、德卿。文舉左遷邳州軍事判官,杖五十,賓亦勒停。士論皆惜文舉之去,賓因作詩有雲:「王鶚既曾經手改,高楨自是著心攀。就中最苦張文舉,收拾閑雲返故山。」時人傳以為笑。 高丞相岩夫,自南渡執政,在中書十餘年,無正言直諫聞於外,清論鄙之。公性勤慎密,以此為人主見知。每朝,入待漏院,必先百官至。有人雲:「丞相方秉燭至院中,忽一朝士朝服立於前,公不識之,問曰:『卿為誰?』其人曰:『我歐陽修也。』『爾為誰?』公曰:『吾丞相也,卿不識邪?』其人曰:『修不識丞相,丞相亦不識修。』」朝野相傳以為笑。又,為三司使時,主行鈔法。及出支軍糧,頗靳惜,且折支他物,軍民號「不支」。及薨,人又雲:「丞相死,既焚,其聲猶不支也。」嗟乎,士大夫得志可不慎歟?一有失眾心,其譏誚如此,可畏也夫。 王翰林從之貌嚴重若不可親,然喜於狎笑,酒間風味不淺。崔翰林伯善性儉嗇,家居止蔬食為常。故院中為之語曰:「崔伯善有肉不餐,王從之無花不飲。崔伯善有肉不餐卻圖個甚?王從之無花不飲誰慣了你來?」又雲:「崔伯善有肉不餐,要餐也沒;王從之無花不飲,不飲即休。」 李屏山在燕都時,與雷希顏、張伯玉諸公宴游,李嗜酒,雷善飲啖,因相戲言:「之純愛酒如蠅,希顏見肉如鷹,伯玉好色如僧。」遂相與大笑。 李長源雖才高,然不通世事,傲岸多怒,交遊多畏之。李欽叔嘗雲:「長源上頗通天文,下粗知地理,中間全不曉人事也。」或者傳為本謂王飛伯。正大中,長源遇余淮陽,因談及飛伯,余舉欽叔言,長源大笑曰:「此政謂我也。」 李屏山視趙閑閑為丈人行,蓋屏山父與趙公同年進士也。然趙以其才,友之忘年。屏山每見趙致禮,或呼以老叔,然于文字間未嘗假借;或因醉嫚罵,雖慍亦無如之何。其往刺寧夏,嘗以詩送,有雲:「百錢一匹絹,留作寒儒 裩。」譏其多為人寫字也。又雲:「一婢醜如鬼,老腳不作溫。」譏其侍妾也。又,《送王從之南歸》有雲:「今日始服君,似君良獨難。惜花不惜金,愛睡不愛官。」亦一時戲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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