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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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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泚自號其宅為「潛龍宮」,移瓊林庫國寶以實之。識者曰:「《易》稱:『潛龍勿用』,此敗之征也。」未幾百姓劫其珍異,泚不能禁。朝士多在奉天,泚班列不備。宦豎朱重曜白泚曰:「可將家屬往城下,使其招百官來。若不來,並對彼夷戮。」偽中使孫知古諫泚曰:「不可,且陛下初有寶位,當以柔服為心,使遠近忻戴。若將彼妻子對之殘害,是絕萬方向慕之心,人人與之為仇。竊謂不可。」於是並獲安全。賊黨既敗,城內稱慶。 時淮南節度陳少遊,領卒戍于盱眙,聞難即日還廣陵,深溝高壘,繕甲完守。鎮海軍浙東西節度使、潤州刺史韓滉,閉關梁,築石頭五城,自京口距玉山,禁驢馬出境。以戰艦三十艘,舟師五千人,自海門揚威武至於申浦而還。拆上元縣佛寺觀宇四十六所,造塢壁,自建業,抵京峴,樓雉不絕。穿大井,深數十丈,下與京江平,凡數百處。滉將邱岑,嚴酷士卒,日役數千人,去城數百里內先賢邱墓,多被侵毀。故老以為自孫權、東晉、宋、齊、梁、陳,兵壘之故,未始有也。滉下三千人先戍宋州,即日追還,以其所親吏盧複為宣州刺史、彩石軍使。增置營壘,部內佛寺銅鐘並鑄戎器。本司取處分,韓公判雲:「佛本無形,有形非佛。泥龕塑像,任其崩頹;銅鐵之流,各還本性。」既而並付爐焉。 少遊以甲士三千人,臨江大閱,與滉境會。滉亦三千人臨金山,與少遊相應。以樓船金帛交聘于江中。時滉以中國多難,翠華不守。淮西、幽燕並為敵國,公慮廒倉之粟不繼,憂王師之絕糧,遂於浙江東西市米六百萬石,表奏禦史四十員,以充綱署。淮汴之間,樓船萬計。中原百萬之師,饋糧不竭者,韓公之力焉。與大漢之酇公各一時也。 時少遊出軍五十裡,日午不得食,遂行掠瓜州、揚子,雞犬無遺。鹽鐵使禦史中丞包佶,以財帛一百八十萬匹轉輸入京,少遊盡取之。佶自詣少遊止之。少遊長揖而遣之,又遣幕佐責佶揚子院財帛孔目。佶先有守附三千人,被少遊隸焉,又加何隙,佶心不安,遂急棹渡江,妻子伏于案牘中。佶使使飛表於蠟丸中,論少遊收財事。上深不平,信宿,少遊使繼至,上問使者:「少游收包佶財帛,有之乎?」對曰:「臣發揚州則無,臣發來後,非臣所知也。」上以國步多艱,恐更生一秦,但從容謂使者曰:「少遊是國家之守臣,或防他盜,不爾,實軍府,收亦何傷!」時方隅阻絕,國命未振,遠近聞之大驚,鹹以睿情達於通變,明見萬里之外。少游聞之乃安。 時諸方閑境自守,江西節度使嗣曹王臯,東拒李希烈,身在蘄陽,數遣齎珍異間道進獻,故當時推重焉。上尋命鹽鐵使包佶自揚州達荊襄,轉輸東南征賦。舟船萬計,到蘄口,希烈賊眾二萬掩至。嗣曹王臯與騎將禦史中丞伊慎,擐甲力戰于永安柵,大破之,殺傷殆盡。是日,若微臯、慎之功,佶之所統,並為盜資。 以其月二十五日,中書侍郎盧杞貶夷州司馬;白志貞以宿衛不警,貶恩州司馬;戶部侍郎趙贊貶播州司馬。尋免間架之賦,而下罪已己躬詔,去「聖神文武」之號。於是李希烈、李納、田悅、王武俊及所管將吏皆以官爵待之如初,分道宣慰,海內忻忻,若登春台矣。其扈從奉天將士,並賜名「定難功臣」;身有過犯,罪減三等。升奉天為赤縣,給複五年;在縣城者,給複十年;京城減收兩稅之半。即興元元年在月一日也。 是月,朱泚亦改偽號曰「天皇元年」,國號「大漢」。泚以國家府庫之殷,重賞應在京城公卿家屬,皆月給俸料,以安眾心。泚外賜軍士,中撫班列,兼修戎械之具;攻守器備,費用巨萬計。洎泚之敗,而府藏不竭。識者以前後主計大臣,不思萬姓之殫竭,而轉輾相資,務損於人;為國生患,皆是廟算無良,陷君之罪也。 時赦令既行,諸方莫不向化,惟李希烈覆車不改,以藍染滑石為玉璽,以折車釭為瑞,誑惑其眾。年號「武成」,國號「大楚」。以張鸞子為宰相,孫廣為中書令,鄭賁為侍中、充汴州留後,司徒劉公下汴州,並從夷戮。希烈以蔡州為宮,廣設門額,分其境內為四節度,以安州為南關,外生劉誡虛為南關都統。誡虛武勇絕倫,希烈憑之而反,後被嗣曹王臯騎將徐誠生獲,送於朝廷。 初,朱泚僭位,使走矯趫捷者,曰馳數百里,送書于朱滔。書曰:「昔文王囚於羑裡,終王八百之基;殷湯系于夏台,後有解網之頌。吾頃典郡四鎮,藩夷戰懾。唐王不察,信諂諛之說,吾罹奸臣之禍,便奪兵權,雖位列上公,詔書繼至,情懷恍忽,百慮攢心。何期天道盈虛,五運更代,物極則返,憂極歡來。歷數在躬,以登寶位。涇原四鎮士馬爭驅,隴右鳳翔獻書繼至。三秦之地指日克平,吳蜀之間已令宣示。河北一路用卿殄除,布新令以示之,推利害以誘之,懸爵賞而招之,張惶威而逼之,驅鐵騎以臨之。橫行洛陽,與卿大會於定鼎。」朱滔得書,西向拜舞,宣示偽詔,曉諭三軍,使令有司,條流移牒諸道。曰:「今月八日,大秦皇帝已登寶位,關西四鎮應時款附,請為臣妾。惟奉天孤城,危同累卵,不有廢也,將何以興?今披讖應圖,則鼎新之兆先也;同天夏俗,待我後以來蘇。今發突騎元戎四十萬,奮劍與夕火爭光,揮戈與秋月競色。長驅河北,至洛陽與皇帝會蹕于上陽宮。牒魏博、恒冀等州將士,即宣擁節歸朝,達于先覺,必使勳流奕葉,榮及子孫。如或固守窮城,不識天命,必使覆巢破卵,易子析骸。請看今日之長安,竟是誰家之宮闕?太山如礪,可知非石之言;秋日麗天,不易勤王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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