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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倉使者


  金溪蘇坊有周姓丐媼,年五十餘。夫死無子,獨處破屋。忽有人於耳畔謂之曰:「爾甚可憫,餘當助爾。」回視不見其形。頗驚怪。複聞耳畔語曰:「爾勿畏。爾牀頭有錢二百,可取以市米為炊,無事傍人門戶也。」如言。果得錢。媼驚問何神,曰:「吾東倉使者也。」媼察其意,非欲禍己者,竟不復畏怖。自是或錢、或米。或食物,日致於庭,亦無多,僅足供一二日之費;費盡則複致之,亦不缺乏。間又或為致衣服數事,率皆布素而無華鮮。媼賴之以免饑寒,心甚德之,祝曰:「吾受神之澤厚矣!願見神而拜祀焉!」神曰:「吾無形也。雖然,當夢中化形示爾。」果夢中見之,皤然一翁也。久之,頗聞東鄰人言室中無故亡其物,其西鄰之人亦雲,媼乃知神之竊鄰以貺己也。鄉鄰有吉凶美惡事,輒預以告媼,囑以勿泄。自後驗之,無不中。如是者數年。

  初,鄰人訝媼之不復丐也,即其家伺之,則所亡之物在焉;乃怒媼,將執以為盜。忽聞空中人語曰:「彼何罪我實為之。損有餘,補不足,複何害若猶不舍,將不利於爾!」言甫畢,而瓦礫擲其前矣。鄰人懼而棄,一裡傳以為怪。往觀者甚眾,與之婉語,殊娓娓可聽。語不遜者,輒被擊。惟媼言是聽,媼言勿擊則止。

  一日,有諸生乘醉造媼所,大詈曰:「是何妖妄作祟不已,敢出與吾敵乎?」詈之再三,竟無恙而去。媼詰神曰:「何獨畏彼?」曰:「彼讀聖賢書,列身庠序,義當避之。且又醉,吾不與較。」生聞,益自負。數日,又往詈之,則空中飛片瓦擲其首,負痛而歸。媼又以話神。曰:「無故詈人,一之為甚,吾且柔之,則曲在彼夫。又不戢而思逞,是重無禮也。無禮而擊之,又何怪焉!」

  鄉人頗患之,謀請符于張真人,輒為阻於途,不得往。一日,媼聞神泣曰:「龍虎山遣將至,吾禍速矣!」媼曰:「曷不逃?」 曰:「已四布羅網矣,將安之?」言罷複泣,媼亦泣。越翼日,果有鄰人持符詣媼家,蓋托其戚屬潛求於上清,故神不知而未之阻也。徑入臥內,懸之壁。媼怒,欲裂之。忽霹靂一聲,一巨鼠死於牀頭,穴大如窗,向常行坐其處,勿見也。自是媼丐如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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