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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張堯佐以進士擢第,累官至屯田員外郎、知開州。會其侄女有寵于仁宗,冊為修媛,堯佐遂驟遷擢,一日中除宣徽、節度、景靈、群牧四使。是時禦史唐介上疏,引天寶楊國忠為戒,不報。又與諫官包拯、吳奎等七人論列殿上,既而禦史中丞留百官班,欲以庭爭。卒奪堯佐宣徽、景靈兩使,特加介一品,以旌敢言。

  未幾,堯佐複除宣徽使,知河陽。唐謂同列曰:「是欲與宣徽,而假河陽為名耳。我曹豈可中已耶?」同列依違不前,唐遂獨爭之,不能奪。仁宗諭曰:「差除自是中書。」介遂極言宰相文彥博以燈籠錦媚貴妃,而致位宰相,今又以宣徽使結堯佐,請逐彥博而相富弼。又言諫官觀望挾奸,而言涉宮掖,語甚切直。

  仁宗怒,趨召兩府,以疏示之。介猶諍不已,樞密副使梁適叱介,使下殿,介諍愈切。仁宗大怒,玉音甚厲,眾恐禍出不測。是時,蔡襄修起居注,立殿陛,即進曰:「介誠狂直,然納諫容言,人主之美德,必望全貸。」遂貶春州別駕。翌日,禦史中丞王舉正救解之,改為英州別駕。始,大怒未已,兩府竊議曰:「必重貶介,則彥博不安。彥博去,則吾屬遞遷矣。」既而果如其料。當是時,梅堯臣作《書竄詩》曰:

  「皇祐辛卯冬,十月十九日。
  禦史唐子方,危言初造膝。
  曰朝有巨奸,臣介所憤疾。
  願條一二事,臣職敢妄率。
  臣奸宰相博,邪行世莫匹。
  曩時守成都,委曲媚貴昵。
  銀鐺插左貂,窮臘使馳驛。
  邦媛將誇侈,中金齎十鎰。
  為我寄使君,奇紋織纖密。
  遂傾西蜀巧,日夜急鞭扶。
  紅經緯金縷,排科鬥八七。
  比比雙蓮花,篝燈戴心出。
  幾日成一端,持行如鬼疾。
  明年觀上元,被服穩稱質。
  璨然驚上目,遽爾有薄詰。
  既聞所從來,佞對似未失。
  且雲奉至尊,於妾豈能必。
  遂回天子顏,百事容丐乞。
  臣今得粗陳,狡猾彼非一。
  偷威與賣利,次第推甲乙。
  是惟陰猾雄,仁斷宜勇黜。
  必欲致太平,在列無如弼。
  弼亦昧平生,親臣不阿屈!
  臣言天下公,奚以身自恤?
  君傍有側媚,喑啞橫詆叱。
  指言為罔上,廢汝還蓬蓽。
  是時白此心,尚不避斧鑕。
  雖令禦魑魅,甘且同飴蜜。
  既知弗可懼,複以強詞窒。
  帝聲亦大厲,論奏不容畢。
  介也容甚閑,猛士膽為栗。
  立貶嶺外春,速欲為異物。
  內外官恟恟陛下何未悉?
  即敢捄者誰?襄執左史筆。
  謂此儻不容,盛美有所咈。
  平明中執法,懷疏又堅述。
  介言或似狂,百豈無一實。
  恐傷四海和,幸勿苦倉卒。
  亟許遷英州,衢路猶嗟咄。
  翌日宣白麻,稱快口盈溢。
  阿附連諫官,去若懷絮虱。
  其間陰獲利,竊笑等蚌<蟲矞>。
  英州五千里,瘦馬行䭿䭿。
  毒蛇噴曉霧,晝與嵐氣沒。
  妻孥不同塗,風浪過蛟窟。
  存亡未可知,旅館愁傷骨。
  饑僕時後先,隨猿拾橡栗。
  越林多蔽天,黃甘雜丹橘。
  萬室通釀酤,撫遠無禁律。
  醉去不須錢,醒來弄鳴瑟。
  山水仍奇怪,已可消憂鬱。
  莫作楚大夫,懷沙自沉汨。
  西漢梅子真,出為吳市卒。
  市卒且不慚,況茲別秉秩。」

  始堯臣作此詩,不敢示人。及歐陽文忠公為編其集,時有嫌避,又削去此詩,是以人少知者,故今盡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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