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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鴉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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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鴉頭,新和小豎子也,在三山磯就成衣家學刀尺業。人無恒性,未周年輒欲棄師他往。然促膝相守,晝夜不離,脫身無所。乃成衣之使剪,猶書家之使筆,惟熟習者為能信手。易以他剪,不便也。一日晨起,赴裡閭縫紉召。季為其師檢刀尺,暗易他剪以往。師開裹,怪其誤,使回鋪取剪。季遂席捲鋪物,以逃歸路。當北行,度師覺必追歸路,乃盡典其物,挾資南走。 季有姻戚許某,為祁門富家總理質庫,腰纏頗裕,厥性敦厚,親串多丐潤者,因問道徑赴祁門。山徑既非熟識,齒稚複無捷足。沿途多覓代步以行,腰橐數金,隨手散盡。比至祁門,餘止數百文。天已昏暮,不及訪許居處,暫投旅店以棲焉。與補鍋匠同室,匠有藏金,季竊取之。比曉事發,為店主人所迫,袱被縕袍,無一存者,惟留短衫蔽體而已。 覓至許所,許適他出。有掌計簿謝某者,亦季同邑人,然不相識也。聞為許戚,訝其寒,問衣何往。季言:「腰藏白金四鋌,投店與補鍋匠同榻。匠欺黃口無能,偽為失金者,冒吾金為剽竊物。金既被掠,而所服所臥者,亦悉數奪之,所由一寒至此也。」謝大怒,謂:「賊殺才敢爾耶?必毒報之!」因問季何便多金如許,季曰:「母之授金,冀得許翁大庇護。謂無豚蹄,不可以祝篝車。令至祁門,必多備贄物以見。更兼途中刻苦趲行,未敢稍有糜費,故至此尚有數金耳。」 既而許回,謝問知為許戚不謬,乃曰:「賊補鍋,欺兒藐弱,奪之金而又劫其裝。非送官懲治,此恨不可消也!」許曰:「此兒雖曾于孩抱中見之,然間隔已及十年。近狀既所未悉,亦未可造次也。」謝不聽,遂投刺捕衙,使拘補鍋。已集兩造,將升堂矣。 捕役告謝曰:「是獄不可詰也。」謝曰:「汝知此金必非孺子物乎?」捕曰:「吾有術,請姑試之。苟利於孺子,始可於公庭伸雪也。」因呼兩造俱至五福堂,語之曰:「此猖神也,威靈赫濯。吾等奉案,或苦危難,祭是必獲。果系偷金者,禱於神,則神怒加之矣。汝兩人,誰敢神前自剖者?」補鍋聞言,輒跪地百搗,口中喃喃,乞神視竊金者立加顯報,叩而再吮,吮而更叩。 季則呆立不移趾,謝迫季使拜,季不拜;故迫之,則故不拜。謝曰:「汝若是,果非汝金耶?」季乃漫聲應之,曰:「是補鍋物也。」謝大慚,知不能訟,唯善詞以慰補鍋,重贈捕廉,獄得不詰。 籜園氏曰:若旅店敢欺童少,途中數百里,豈無一欺之者?邑城,王法所在,反不利於孺子耶?乳臭子似非善於用詐,然人則以其步也,而信之不疑焉。余寓白門時,役一婢,年才十二。一日,使行市,彼哭于武定橋甚哀。有問之者,輒雲:「受主人命,攜百錢交易。日中被剪綹者所竊,歸必重撻,是以哀耳。」問者憐之,償百錢使歸。其譎如此,人有不為所賣者乎?視事者所不可不察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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