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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貞集

  【天輔十四年】金主自皇后上仙之後,喜怒不常,帶刀劍宮中,有忤旨者,必手刃殺之。是時止有趙妃當寵,累欲以陰計中金主,以雪國恥。又因暑月,常以冰雪調腦子以進,因此金主亦疾。一日,因左右奏:「趙某父子見於西汙州聽候指揮。

  近者四太子又為韓世忠敗於金山,死於舟中而回。南朝之勢,漸欲廣大。可將此三人更移入北地。」金主曰:「可移向五國城。」時趙妃坐其側,曰:「陛下以臣妾故,倘庇其父兄,不至凍餓,亦妾之蒙恩也!」金主曰:「外事汝何得知」妃曰:「父母骨肉,何可不忍陛下還有父兄也無」語甚厲。因此金主發怒曰:「留汝宮中,外有父兄之仇,內有妒忌之意,一旦禍起,吾悔何及!」妃曰:「汝本北方小胡奴,侵淩上國,南滅炎宋,北威契丹,不行仁德,專務殺伐,使我父兄孤苦,他日汝亦遭人夷滅也!」金主愈怒,手刃殺之。

  或日,阿計替手持文字至前,白帝曰:「我共大王又走六七百里路也!」帝曰:「何事」阿計替曰:「得旨,又移我幾個往五國城,來早起行。」次日,阿計替引帝徒行出,護衛者六十余人,出西汙州。至晚約行六七十裡,帝后俱不能行,泣告阿計替曰:「何不告金主,就此地令將我敲殺何故只管教我千裡外去也」阿計替曰:「須是忍耐強行,勿思他事。但有阿計替在,大王且莫憂。」似此又徒行五七日,鄭後病甚,不能

  行,帝乃負之而進。是晚,後崩于林下,時年四十七歲。倉卒之際,路旁用刀掘坑,以身上衣裹而埋之。二帝皆哭之慟。護衛人亦有不忍者,亦有詬罵者,催促起行。又經二日始達五國城下。入城,頗與西汙州相類。城中居民五七十家,皆荒殘不成倫次。入官府,有大庭及廊廡皆倒損,護衛者引帝至庭下。

  庭上坐一紫衣番人,阿計替懷中取出文字示之,老番唯唯,使人引帝入左廡之下小扉,進一窄室,惟有小台可坐二人而已。

  四壁皆土牆,庭前設木柵,護衛之人緘封而去。日昃得食一盂,二人分食之。

  或日,上皇帝因哭鄭妃,一目失明,不能睹物,終日合目坐室中,呻吟求死,時年五十一歲,因語帝曰:「吾祖宗二百年基業,一旦罹外國之腥膻,禍起奸臣之手,一家三千餘口,今惟有汝一人在此,餘外骨肉流落,聞之皆為奴婢。雖韋妃為蓋天大王所得,靈州別後,不知今複如何」上皇不時泣淚,目疾轉甚,月餘一目枯矣。

  或日,庭中設祭儀若祀神者,雲祭天王,蓋彼中所重者。

  是夜列燈燭至中夜止。帝于牖中望神祝曰:「只願速死!南則願中興,北則願早遷內地。」是日,夢神自空降,揖帝於庭,謂帝曰:「我實北方神天王者也,上帝命我統攝陰兵,衛南北生靈。自此更有十年天下太平矣。南朝中興,與昔相類。」言訖,升天而去。帝悟,語上皇曰:「吾之夢亦如是,何祥矣!」

  或日,有中貴人坐庭上,與番相對坐,引帝至庭下語曰:「北國皇帝欲立趙氏為後,稱是荊王女,吳王孫女,未知宗派實跡,遣我來問。汝可具圖上。」帝曰:「亦不記的實。自京師破日,宗正文字,皆為北朝所取,想尚在,何不檢閱」中貴又言:「常見後說,在京師時呼太上為伯公,今上為伯父。後有二子:長曰殊哥,小曰青哥,早晚必有太子。今月十一日,

  想已冊立了當。中路又逢蓋天大王夫人韋氏,『為我起居二帝及後』,餘無所言。」帝曰:「鄭太后已死矣!」言訖,上馬而去。

  又日,有中貴坐庭下,使人引帝至庭下,言稱:「金國皇帝與皇后旨揮,許令將鄭太后、朱皇后同葬于五國城,官給棺木。」俄有人以擔荷二竹席,囊二喪,皆零落骨殖,複合取二木函殮之,葬於淺山之下。又以皇后恩澤,特放二帝因禁城中自便往來,不許出城。自此二帝間或出外,坐於市中民家,且話南朝事。民不敢答,但以供需少飲食而已。

  一日,五國城新同知到,名曰瓜歐,自燕京來,乃一小胡,列侍妾數人坐庭上,召二帝至庭下詰之,賜酒肉,曰:「此地去燕京稍遠,可以保護。」自屏後呼其妻出拜二帝曰:「此女汝家人也。」婦人出拜,以衣胡服,二帝不能識之。乃雲:「記得父是今上官家,弟不知為何王名位。」自此稍得其夫婦相顧,頗緩拘禁。

  或日,牌使至五國城,宣北國帝敕曰:「契勘皇后趙氏已廢為庶人,賜死。今瓜歐妻趙氏,是庶人親妹,及統國不律介妻,亦是庶人親妹,並令賜死!」瓜歐夫妻拜命訖,婦人泣下如雨,其夫亦淚下。牌使遣人以棒敲殺之,取其首去,且戒瓜歐,大哭數日不止。自此後複拘二帝如前,又戒阿計替善監視。

  且不知廢後之由。或日,阿計替得所聞事白帝曰:「先是肅王女為郎主妻,前日因妒忌已殺之;又以荊王女為妃,生一男一女,今已位為皇后。因在宮中與郎主奕棋,言語犯之,郎主厲聲曰:『休道我敢殺趙妃,也敢殺趙後!』後泣下而起,衣冠待罪。金主怒不已,送入外羅院,即宮掖門所囚也。內侍雄喝利者又譖:『後有私於人;又恐怨言,又與韋夫人密語殿內,言訖泣下;每月朔望,焚香南面再拜。』似此言廿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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