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北東園筆錄四編 | 上頁 下頁 |
戒賭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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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性情浮動,賭力賭食,稍不自慎,往往自戕其身,不可不戒也。嘗聞吳門有糖團一物,糖和糯米,衣以芝麻,以油炸之,但滯膈膩脾,不能多食。有某甲,體極壯實,自詡善食糖團。某乙見其氣盛言大,因激之曰:「汝能啖至百團,當于虎邱備燈船相邀。」某甲諾之。任意大嚼,食過五十餘團,毫無難色,旁觀者或為詫異,或為擔憂。某甲意氣自雄,及食至八十餘團,已覺勉強,漸有不能下嚥之勢。某甲因必欲踐言,竟將百團食盡。當時止覺胸腹膨脹,通身為之不適,繼則愈脹愈大,堅如木石,而苦不勝言矣。 同人見症危,亟召其家人至彼。時有名醫薛一瓢者,字雪白,與葉天土齊名(葉以天分勝,而薛以學力勝。薛之廳事署掃葉堂,葉之廳事署掃雪堂,二人兩不相下,而實莫能軒輊之),因共扶掖至薛處,告以顛末。薛胗視逾時,曰:「是不可治也,六脈均伏腹中,凝結已如銅牆鐵壁。攻之不力則不效,攻之太猛正氣必立脫而亡。即速回家,料理後事可耳。」眾謂束手待斃,盍姑再求之葉天土。薛曰:「吾所不治之症,葉亦不能治也,但姑往叩之。」眾複扶至葉處,葉言悉如薛,亦辭以不治。眾嗒然,即退將出門。葉複招之曰:「汝曾叩之薛某否?」眾將薛言備述之,葉曰:「吾固曰不可治也,然則尚欲何往乎?」 眾曰:「薛言不治,君言亦如是,是真不治矣。送其家待死而已。」葉沉思良久,曰:「死馬當活馬醫,可乎?」眾許之。葉遂進內煎藥,不移時出一碗,白如米泔而黏,曰:「先服此,當有繼進之藥。」服畢,逾時又出一巨碗,則色甚黑而濃厚,葉令盡服之。少頃,腹微動,旋大解,繼以瀉,愈瀉而腹愈松,比瀉止,腹軟,惟覺人疲,餘無所苦矣。蓋某甲之症,惟有攻之一法,但急攻則人不克當,緩攻則人不及待。薛與葉皆知之,葉惟欲與薛爭名,必待薛辭以不治之後,始敢放手治之。治之效則名愈歸己,治之不效亦可告無罪於人。葉固因醫致富者,其白色藥,則以真參四兩煎成,防其驟脫。其黑色藥,則用斤許硝黃等味濃煎以成,沖牆倒壁之功。 噫!亦神矣。向使薛辭以不治而不再叩葉,則其人死;叩葉而葉不問及薛,則其人亦死。不治之症葉竟肯治之,但一時乏四兩真參,藥必無效,則其人仍死。噫!亦險矣。然則人何苦輕與人賭食,而不惜自戕其身哉? 又聞服鹽鹵者,令人腸斷而死,但飲豬油即解。吾鄉有一人知此訣,嘗與人賭服鹽鹵,因而取勝者多矣。一日,其人晨出門,囑妻煎豬油以待,蓋又將與人賭食鹽鹵也。傍晚,其人忽歸,急索豬油,則其妻適將豬脂煎成,方出鑊也,難以入口。大呼腹痛,狂跳不止,逾刻而死。是與前之賭糖團均可為烱戒者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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