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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鐵君述四事


  吳中江鐵君(沅),艮庭先生子也。始棄儒為僧,後複返初服。家大人藩吳時,與為文字交。嘗聞其雜述數事。

  一為婁東王明經樹獲,言其鄉人某,闔門燔死,少長無遺,並來未半月之婢亦與焉。鄰里以其生平無橫暴行,不測其何隱惡,而天罰之酷。且及婢之初來也,適有請乩仙者,以其事叩之,乩示曰:「其家散棄五穀太甚,縱小兒女食且弄,嫗婢亦共為污穢,每擲棄之。上帝為其無惡也,擬俟其悛,以小災警之十年矣,而狼籍如故,乃付雷部。雷部覆奏,以為輕,又付瘟部,瘟部亦如之,遂付火部。婢本不在劫中,三日前,主與殘食拋窗外,落糞堆中,而秘不言,故並殛之。」

  又言:有書賈周某,端且謹,出納不苟。一日語予曰:「某賈書市中,有儒生攜一少年,求小說所謂《肉蒲團》者。某正色言曰:『君讀書人,所攜者非子弟即學徒也,奈何問此,何以訓後生?何以作士子乎?吾雖市井,不屑售此也,君勿複爾。』其人愧甚,揖謝曰:『某失言,謹受教,當書紳也。』踧踖而去。予曰:『此人聞法言而受,必改過矣,亦善士也。』因憶有朱姓者,以鬻書家漸起,後忽自刻小曲售之。予謂之曰:『爾鬻書,因與我輩往還,若售此則與負擔廝役往還矣,後毋如是。』朱曰:『我貪好價耳。』予曰:『爾貪目前之利,以此壞人心術,必有冥誅,可速改之。』不聽,未及一年,其子竊資淫於外,乃為之娶而分室異之,子旋死。幼子亦然,家遂罄,肩殘書鬻於市,旋死於街亭。」

  又言:慈溪北鄉有瞽者,貧欲遣其妻,妻不可。瞽者曰:「若去,則俱活。若不去,且俱死矣。不如我先死,若自可去。」遂欲自死,妻不得已改適,謂其後夫曰:「瞽者無所賴,吾當月再往,為之縫紉洗浣,不宿即歸也。」後夫許之。瞽者因得賣妻洋銀,以其贏,夜弄之有聲。旁塾童子豔之,盡竊去,瞽者遂縊。越日,其婦至,驚哭,亦縊。後夫次日往視之,痛人與金兩失也,赴水死。其母聞之,又縊。某日,天大雷雨,震死塾中學子十六人,蓋與聞其事,而均分其銀者。塾師不與知,小生不得分,故免。時道光庚寅某月也。

  又雲:勸善懲惡之言,或書本,或單片流通於世,功德無量。即有棄擲或輕褻者,得一人奉行,便燈傳無盡。一人驚覺,便轉敗為功。曾聞有中表兄妹,俱為舊族名門,才貌雙絕,各有慕悅之意。雖得數面,而俱有尊長在前,不能達也。後值演劇盛宴,堂設珠簾屏隔內外,其表兄避酒,潛探後堂,見其表妹不在席,乃東西散步到一書房,值其醉憩小榻,頹然粉融脂散。喜極,昵近,忽觸壁間小軸墮地,取視之,乃戒淫文也,語言危厲,讀之悚然汗下,疾趨而去。雖此少年本有善根,亦全賴此當頭棒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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