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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第十一章 切在心上的一刀

  進入大四後,很多身邊的同學都已經未雨綢繆地規劃著工作的事情,阮阮的男朋友趙世永的學校給了兩個月的實習時間,在他的爭取下,他的實習地點定在了離G市不遠的S市。這樣一來,常年飽受異地相思之苦的兩人頓時接近了不少。那段時間,每兩個週末,阮阮都會坐上四個多小時的城際列車前往S市探望她的世永,風雨不改。有時為了爭取更多的相聚時間,她會在週五的下午出發,不得不翹上幾節課,於是現在就輪到鄭微為她搪塞應付。有一次,以陰險著稱的《污水工程》教授忽然以隨堂測試的方法來檢查出勤人數,為了不讓阮阮晚節不保,鄭微不得不爆發她的小宇宙,咬牙一個人在規定時間內填完了兩份試卷,事後她雖然握著酸痛的手腕叫苦不迭,不過為了幫阮阮,也就覺得值得了。她經常跟朱小北一起調侃阮阮,原來之前阮阮做了三年的好學生,並非她真的就那麼聽話,不過是當時不具備犯罪條件罷了,現在好了,一旦條件具備了,她比誰都瘋狂。一個月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零花錢全部捐給了祖國的交通事業,因此,她們都依樣畫葫蘆地把G市到S市的TXXX次列車稱作「阮阮的火車」。

  有一兩次趙世永也跟著阮阮來到她們學校,第一次在朱小北的極力煽動下,還在學校附近請了全宿舍的女孩吃了頓晚飯。那是她們幾個第一次見到「小永永」的廬山真面目,竟然是那樣白皙而清秀的一個男生,打招呼的時候站在阮阮的身後靦腆地笑,露出一對深深的酒窩和左邊的一顆虎牙,明明是相當的年紀,漂亮的阮阮在他面前便猶如姐姐一般。吃飯時,不動筷子的時候他的手就會在桌下緊緊地拖住阮阮的手,惹得旁邊的鄭微「嘿嘿」地笑,趁沒人注意便貼著阮阮的耳朵說:「阮阮,你真惡趣味。」

  黎維娟提議,機會難得,要求趙世永敬「六大天后」每人一杯啤酒,朱小北熱烈附和。平時宿舍裡有男朋友的幾個,何綠芽的那一位早已畢業,又是個地道的老實人,捉弄起來也沒什麼意思,陳孝正那個脾氣,誰敢有事沒事地調侃他,好不容易遇上了趙世永這樣「鮮嫩又可愛」的,她們哪肯放過。趙世永酒量是有一點兒,但是六杯啤酒下肚也夠受的,在眾女狼的起哄下,又不便拒絕,不由面露難色,最後還是阮阮提議,她跟世永兩人平分,每人三杯,為消除姐妹們的不忿之情,願意當著她們的面交杯喝下去,一時場面沸騰到極點,鄭微和朱小北笑著猛敲碗碟,阮阮大大方方,一飲而盡,倒是趙世永有些羞澀地紅了臉。

  值得一提的是,大四開學不久,阮阮每個星期都會接到花店工作人員送來的一束滿天星,從花上和花店人員那裡沒有得到送花者的半點兒資訊。起初阮阮以為是趙世永給她的驚喜和小浪漫,後來才得知世永並不知情。

  她並非沒有收到過別的男孩送來的花,無非是玫瑰、百合,一次兩次之後,送花人都會浮出水面,畢竟花只是個媒介,傳遞著送花人的心意,只要有心意,就必有所圖,只是這一次,花每週定期送至,可是神秘的送花人始終沒有露面,就連卡片都沒有一張。

  滿天星通常用於點綴,常是玫瑰、百合的配飾,阮阮她們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單純一大束的滿天星。美麗談不上,但是用淡紫色的彩紙包裹著,倒也別致。鄭微還特意為此去翻書查找了滿天星的花語,答案各種各樣,都不著邊際,阮阮起初也挺驚訝的,後來索性找了個簡單的玻璃花瓶,每週把一束新鮮的滿天星放在床前的桌子上,也成了一道風景,用她的話說,不管送花人是誰,這花本身也是值得好好對待的。

  鄭微也偶爾在陳孝正面前說起這事,語氣中不乏羡慕。在一起那麼久,陳孝正別說是花,就連一根草都沒有送給她,當然,她並不是真的就有多喜歡那些終究會枯萎的植物。相比之下,阿正的木頭小龍她更覺得有意思,可是哪個年輕的女孩子不是這樣,愛做浪漫的夢,總盼望著心儀的男孩在她面前親手奉上嬌豔的象徵愛情的花朵。她的心事從來就藏不住,這麼明顯的暗示陳孝正焉能不知,不過他總是但笑不語。

  鄭微也有所察覺,阿正最近總是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著,話越來越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儘管他克制得很好,但是眉宇間一閃而過的煩躁還是瞞不了她,她也問過,他總說沒什麼。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想說的事情,縱使問上一千遍也不會有答案。

  鄭微其實也感到由衷的挫敗和無力,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失去,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揣測他心中所想,可很多時候,他明明就在她的面前,但她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許正因為她愛他,所以愛情更讓她看不清。

  陳孝正就像她小時候最最喜歡的那個洋娃娃,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連哭帶鬧地從表姐那兒強討過來,夜夜抱著它入睡,可是她從沒有一刻放心過,即使緊緊擁在懷裡,總害怕一覺醒來就會失去。

  即使她是無所不能的小飛龍,可是他就是她的天,縱使騰雲駕霧,她也到不了天的盡頭。

  那一天傍晚,鄭微約了陳孝正一起去看書,走到禮堂前,遠遠就看到了他——還有他身邊站著的曾毓。自從她跟阿正在一起以後,曾毓便漸漸地收斂了對他的心思,聰明而識趣地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鄭微很久都沒有看到他們兩人單獨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她向前走了幾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努力地讓自己的笑容甜美一些,他們不過是路遇,都是同學,正常的交往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那天她戴著隱形眼鏡,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曾毓有異於往常的激動,她面朝陳孝正,兩人之間隔著近一米的距離,一向嫺靜的曾毓仿佛在激烈地朝眼前的人表達著什麼,表情惱怒而憤慨,她伸出手朝陳孝正比畫了一下,然後徑直地指向了禮堂的對面,那個方向正對著學校正在施工中的多媒體大樓,除了一大堆建築材料和幾個工人,別無特殊之處。有異于曾毓的激動,陳孝正異常地平靜,那是鄭微熟悉的神情,越是對待陌生疏遠的人,他就越平靜而禮貌,並且表現出極度的耐心,實質卻是純粹的漠然。

  過了一會兒,也許曾毓也對自己單方面的情緒起伏感到無謂,她嘗試著把手放到陳孝正的肩頭,嘴裡依舊在說著什麼,陳孝正淡淡地回答了幾個字,肩膀卻不落痕跡地避開她的手。他轉身的時候,視線不經意對上身後的鄭微,於是露出了個笑容,草草跟曾毓說了幾句,就朝鄭微走來。

  阮阮不在身邊,鄭微也不知道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正確的做法是怎麼樣,也許她應該視而不見,一笑了之,然而當阿正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是問了一句:「你跟曾毓在幹嗎?」

  陳孝正看了她一眼,用手敲了敲下巴,「我猜猜,玉面小飛龍吃醋了?」

  「我才不會呢,懶得管你們!」她忽然就生氣了,聲音也大了起來,撇開他就往前走。

  他好像在身後笑了一聲,還是跟了上來,牽住她的手,「傻瓜,我跟她畢業試驗是在一組的,現在是準備階段,有些問題的看法她跟我意見不一樣,爭辯了幾句罷了。別苦著臉,本來就不怎麼樣,生氣就更醜了。」

  這還是頭一回他肯向她解釋,鄭微雖表情依舊不滿,但心裡卻有一絲絲的甜,她指著他的鼻子說:「我不管,以後五十歲以下的雌性動物都給我保持三米以上的安全距離!」

  他笑著點頭,「閣下還有什麼吩咐?」

  她也不客氣,「還有,今年的五一跟我去婺源!」

  「婺源?去婺源幹嗎?」他訝然。

  鄭微極其認真地說:「我一定要去,婺源這個地方對我有很特別的意義,阿正,你陪我去好嗎?」

  他猶豫了。

  她又開始使出無敵纏功,「好不好?好不好?去嘛去嘛,我一直夢想著跟我喜歡的人到婺源去,我要帶你去看見證了我媽媽的愛情的老槐樹,我也要讓它見證我的愛情。這是我的夢想,順道還可以去我家,好不好?去嘛……路費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他低頭想了好一會兒,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有淺淺的笑容,「好吧。不過路費不用你的,我幫外面的公司做那些模型還存有一筆錢,來回和中途的費用都不是問題。」

  他在她雀躍的笑聲中再次補充了一句,「五一我們去婺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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