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四二


  她沒有想到一向溫和的阮阮忽然把梳子重重地放了下來,「他怎麼可能騙我?我都說了可能是聽錯了,你那麼較真幹嗎?」

  鄭微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有見過阮阮用這麼生硬的態度跟任何人說話,尤其是身為好友的她,而她明明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切,說出她聽到的和想到的事而已。

  她看了阮阮一眼,悶悶地說了聲:「好吧,算我多事。」就丟下雜誌爬上了自己的床。阮阮欲言又止,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這一場冷戰來得全無根由,第二天,鄭微在跟陳孝正吃午飯的時候委屈地向他說起了自己的苦惱。

  陳孝正一言不發地聽她說完,然後才說道:「你呀,就是頭腦太天真,這種情侶間的事情,就算是好朋友,也是少說為妙。阮莞這個人跟你不一樣,她是聰明人裝糊塗,心裡頭卻明鏡似的……」

  「我也明鏡似的呀。」鄭微搶白道。

  「你?你是看上去挺聰明的,其實就是個傻孩子。」陳孝正評價完畢,繼續吃飯。

  鄭微撥動著碗裡那些可憐的糧食,把不吃的菜全部挑到陳孝正的碗裡,不服氣地說:「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是我不對了?我什麼事都跟她說,她倒好,莫名其妙地跟我發脾氣。好吧,你們都是聰明人,就我一個是傻子,那我自己跟自己玩還不行嗎?」

  陳孝正安慰她,「萬物守恆,所以一個聰明人一般都搭配一個傻子。」

  晚上回到宿舍,鄭微渴得到處找水喝,阮阮提著水壺給她倒了一杯,她氣還沒消,「我才不喝你的。」

  阮阮低頭笑笑,推了她一把,「還生氣呢,說你較真,還真跟我杠上了?」

  「以後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死活都好,跟我沒關係。」鄭微賭氣道。

  阮阮的笑容消散了一些,「昨天的事是我不對,我這不是跟你道歉了?真跟我生氣了?」她見鄭微不說話,歎了口氣,「我們到外邊說。」

  鄭微捧著水杯,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了出去。走到走廊外邊人少的地方,阮阮才說道:「其實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沒聽錯,我也沒有聽錯,是我自己不願承認罷了,當時我心情不好,所以說話才沖了一點兒,你別往心裡去。」

  她這麼一說,鄭微滿腔的氣惱又化成了對她的關心,「這麼說他真騙你了?你們怎麼回事呀?一直不都好好的嗎?怎麼了?」

  阮阮敲著走廊上的欄杆,說道:「其實我知道兩人長時間地分隔兩地是很容易有問題的。真的,異地戀太辛苦了,可是我一直覺得,我和他有足夠的恒心,一定可以熬到終於在一起的那天。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忽然我們之間好像就沒有了話題,他說:XXX真傻,兩隻腳上的襪子不是一個顏色都不知道,其實我很想問他,XXX是誰?我說:我們學院的大樓裝修後比以前有味道多了,他就說:我連你們學院以前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這樣,我們開始不清楚對方身邊的人和事,每天發生在對方身上的經歷和出現在對方身邊的人該有多少,可是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在我們沮喪的時候、高興的時候、傷心的時候,對方都不在身邊,就只能靠電話,以前一聊就是一晚,恨不得把一天的點點滴滴通通告訴他,慢慢地電話就越講越短,相互描述那些對方陌生的東西是很無味的,我們彼此都感興趣的也只有從前的那點兒回憶而已,可是再好的過去,回憶的次數多了,味道也就淡了,後來我才忽然發現,我竟然在很努力地尋找話題,越找就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想,他應該也一樣。現在我們通電話,說得最多的也就是相互彙報行蹤,可是他真傻,連謊話都說得前言不搭後語。」

  鄭微皺眉,「這麼說,趙世永那傢伙真的在說謊話?阮阮,你為什麼不找他問個清楚,看看他究竟幹什麼壞事去了?」

  「不,我不想問。」

  「為什麼?」

  「因為我還不想分手。」

  「這,這算什麼邏輯?」鄭微不解。

  阮阮說:「很多東西就像氣球一樣,看上去很美,但你不能戳它,一戳就砰的一聲,什麼都沒有了。我不介意他偶爾的謊言,真的,這沒什麼,我只是害怕我們變得陌生。世永,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孩,希望也是最後一個,我會讓我和他之間恢復如新,在此之前,但願他連裂痕也沒有意識到。說到底,那天是我情緒不好,微微,不好意思。」

  鄭微喝了口水,「我真搞不懂你們怎麼想的。不過說真的,我也一樣,真希望愛上一個人就可以一輩子這麼愛下去,就這麼簡單,多好。」

  那個國慶日長假,阮阮一個人坐火車去了趙世永所在的城市,何綠芽也去探望她那剛畢業不久、在家鄉中學做老師的男友,黎維娟和卓美回家,就連朱小北也因為最近迷上了自助遊,跟校園網上結識的一群驢友去雲南旅行。鄭微本來想回家的,但是又捨不得陳孝正,所以只得一個人留在宿舍。朱小北出門那天,鄭微死死拖住她的包包,帶著點兒哭腔道:「豬北,你也走了,丟下我一個人在宿舍裡七天,這可怎麼辦呀?」

  朱小北在宿舍裡搜索了許久,翻找出一把自己在機械課上自製的榔頭塞到鄭微的手裡,「有敵情的話,關鍵時候就用這個吧,你好自為之。」說罷揚長而去,只留下鄭微一個人,欲哭無淚。

  長假期間陳孝正閑了下來,正好替一個室內設計公司趕做他們定制的模型,這是他打工收入的主要來源,鄭微也不敢妨礙他,只得在旁邊充當小工,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好歹白天兩人有個伴。可是到了晚上,她就不得不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這才發現整棟女生宿舍樓基本上都人去巢空,尤其熄了燈,就覺得特別的安靜,安靜到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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