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瀝川往事 | 上頁 下頁
一一八


  「不饒!」他擰著我的手,不讓我掙扎,堅硬的手指扣得我的手腕一陣生疼。我抵抗著,用力地抓他,手心手背都是他的汗,心裡又有點喜歡。他的手松了一下,我迅速逃開,卻被他一把拽到沙發上繼續,我只覺一陣猛烈地律動和從未有過的痛。

  我瞪大眼睛,茫然地承受著。

  「恨我不?」他悻悻地問,鼻尖的汗,滴到我的臉上。

  「不。喜歡你!」

  他被激怒了,用力按住我,粗暴地吻我,隔著肌膚都能感到他猛烈的心跳。

  喘息越來越快,他的身體幾乎不能自持地顫抖起來,我忍不住有些擔心:「瀝川,別這樣,你會傷到自己。」

  「那你答應我,別再來找我啦!」

  「不答應,我要你的孩子。」

  這話比什麼都靈,他在高峰中猝然停頓,飛快地退了出來,倒在我身上,一動不動。

  「瀝川,」我緊緊地抱住他,騰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頭髮:「瀝川。」

  他大汗淋漓,臉一直貼著我胸口,悶悶地「嗯」了一聲,沒說話。便這樣精疲力竭地倒在我懷裡,過了很久才爬起來,拉著我到浴室裡沖了一個澡。出來時我拾起地上被他拉壞的衣服,忍不住埋怨:「看,人家最好的衣服和裙子,都被你弄壞了。」我只好找了一件普通的T恤穿上,也是白色的,當中印了一個京劇的花臉。

  「剛才痛不?」他問。例行的關照,臉上漠無表情。

  「晚上再來?」

  「你受虐狂啊。」

  我靜靜地看著他,忽然說:「瀝川,給我一天好日子,行嗎?哪怕它只是個氣泡,我也要。」

  他的腮幫子緊了緊,沒有回答。

  瀝川說,我們不能呆在屋裡,太容易胡作非為。他帶我出了門。

  其實我們都有些累,瀝川肯定更累。他換了一隻不常用的腋拐,左手空出來,牽著我。

  在門口時我忽然說:「瀝川,把頭低下來,有樣東西要送給你。」

  我解開胸前的辟邪,給他戴上。那塊玉溫暖而光潤,帶著我的體溫。我想剛才瀝川早就看到了這塊玉,但我一向都有把各種玻璃珠子、有色石頭戴在身上的習慣,他也就沒太在意。

  「這是什麼?」他把玉拿到眼前,對著日光觀察。

  「辟邪。知道嗎?今年是你的災年,帶著這個辟辟邪吧。」

  他眉頭微挑:「幾時信起這個來了?」

  「你不覺得你最近挺倒楣的嗎?」

  「嗯,有點。」

  「告訴你吧,因為你被我克上啦!」

  「克上了?」

  「你屬水,我屬土。土克水嘛!」

  他失笑:「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信這個?」

  「你信不?」

  「壓根兒不信。」

  算了,不信就不要和他談了。自己小心點不要克到他就好了。

  瀝川說帶我去湖邊。

  我們挽著手,沿著一條碎石小道,拾級而下。瀝川走得很慢,幾乎是一步一挪地向前蹭。每隔幾步還要休息一下。開始是他牽著我,後來幾乎變成我扶著他了。湖邊明明就在眼前,我們卻走了半個多小時。

  正是旅遊旺季,湖邊上全是酒吧,有人在露天裡唱歌、彈吉它,還有藝人的表演,不少人赤腳走在木板橋上,大家都很開心、很熱鬧。

  「霜淇淋!哈根達斯!瀝川,那邊!」

  剛才在機場吃了一根哈根達斯,意猶未盡。遠遠地看見一個霜淇淋店,我就嚷嚷了。

  他隨著我往前走,不緊不慢地說:「什麼哈根達斯,到了這裡要吃瑞士霜淇淋,Movenpick。」

  進了霜淇淋店,瀝川給我買了一大杯,一半是巧克力,一半是鳳梨。

  「這是黑巧克力,可能有點苦,不過,吃慣了會上癮。」

  「好吃。」我美滋滋地吃了一大勺。低頭看見旁邊有兩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每人都捧著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杯子,在那裡貪婪地舔著,不禁有點發窘。轉身問瀝川:「你自己不吃嗎?」

  他搖頭:「以前很愛吃。現在……不能吃太多甜食,一吃就會被查出來。不過,看你吃也是一樣。」

  不遠處忽然有個人高叫:「Alex! Hello! Alex!」

  我們循聲望去,對面的露天酒吧裡,有位金髮美女隔著欄杆向我們揮手。緊接著她和一個栗發男人攜手向我們奔來。

  瀝川和他們分頭擁抱,嘰裡咕嚕地說著德語。

  「小秋,這兩位是薩賓娜和奧本。他們都是我的中學同學,上個月剛結婚。」瀝川一一向我介紹,「我送了禮物,可惜錯過了婚禮。」

  他向她們介紹我,我和她們分別握手,用英語祝他們新婚快樂。

  「他們不懂英文,剛才問我你是不是我的堂妹。我以前倒是經常帶Colette來吃霜淇淋。」

  昏。難道我看上去真的很小嗎?

  不知瀝川說了些什麼,聽罷介紹,這兩個人用一種既甜蜜又感動的目光看著我。說話時,瀝川的手臂一直攬著我的腰,自然而又流露出親密的態度。為了讓我聽懂他們的談話,他柔聲細氣地把他們說的每一句德語譯成英文,又把自己的德語用中文再向我解釋一遍。三種語言在他的舌尖裡彈來彈去,居然互不撞車。

  「他們問你,想不想一起去喝一杯?不喝啤酒,喝Apfelschorle也行。Apfelschorle是一種蘋果汽水。」

  我小聲說:「瀝川,你不能喝酒。酒吧裡人多,你也不要去。」

  瀝川點頭,悄悄地說:「有病的人就是方便,推辭什麼都容易。我去告訴他們我不能喝酒。你在倒時差。需要休息。」

  他說了一大堆德語,又和兩個人分別擁抱,他們方依依不捨地離去。

  我問瀝川:「為什麼你的德語也那麼好聽?好像法語一樣?」

  「我又不是希特勒。而且,德語也不難聽啊。」

  他自然而然地又挽住了我,繼續牽著我在湖邊上漫步。

  我緊緊地跟著他,感覺有點不真實。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