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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亞平媽就站在廚房門口聽她們鬥嘴。眼中的笑都快漫出老臉蛋了。

  麗鵑冷冷透射雖然不站在一條直線上,卻顯然站在一個陣線上的婆婆及婆婆的保鏢。將蘋果重重蹾在茶几上,緩緩站起身,塞上拖鞋,懶洋洋上樓回房間。邊走邊扔一句話:「得!我每月花700塊錢,沒請一保姆,請一大學教授來給我上課了。吃個蘋果都這麼難,我也不敢勞動您了,您找一大學另謀高就吧!您蹲我們家多可惜呀!全國壽命研究委員會該高薪聘您呀!您這樣的下崗,多屈才呀!又讀書,又看報,知曉天下大事。聯合國怎麼沒請你進智囊團啊!哦!我忘了,您這正拿著我的工資替我婆婆出謀劃策呢!」

  玉喜說:「哎!你這話說的我不愛聽啊!別指桑駡槐的。有理說理。你說得過我,我按你說的改呀!扯我小姨幹哈?再說了,我來是照顧你們全家生活的,我來也不是你請來的,這錢也是我弟弟出的,你橫啥?切!還大學生呢!比潑婦還潑!」

  亞平媽輕悄悄走過去,拉了拉玉喜的手說:「甭理她!花瘋子一個。說話向來沒譜,不懂人事兒!」

  「我能不理她嗎?她攆我走呢!走就走唄,我又不是非得賴這兒!但你至少得說個理由吧?就因為沒理了,惱羞成怒?」

  「她幹得那些個事兒,樁樁件件,沒一個能讓人學得出口的。你知道你姨夫怎麼死的?你知道上次那個集資的事情,她說啥來著?她要告我們冠華!就這!就這!就這是我們家媳婦說的話!我都替她丟人!我是為了冠華硬生生壓下這口氣,捨下老臉來給她那個娘去道的歉!你見過這樣的嗎?我給我自己媳婦的媽去道歉!我自家人死了,還得去給人賠禮。我看你剛到,不想讓你惹閒氣,都沒告訴你。本都不想提了,她還……她還上臉了!」亞平媽壓低聲音掰著手指頭開始控訴百大罪狀。傷情之處,齒間地震,目含海嘯,手如寒冰,身似鋼刀。

  玉喜聽了,心如刀絞,幾欲沖進廚房奪了菜刀手刃現代閻婆惜,大卸八塊還要放火上燒烤,硬是被亞平媽生生攔下,含憤帶傷地說:「我要不是為我那個孫子,我!我!我!我早想過了,亞平堅決不能跟這個女人過一輩子,他爸已經死在這個女人手上了,我遲早也得死在她手上!這孩子是我家的,絕對不能叫她給壞了。不能給她!不然遲早得跟這個媽學得無情無義,沒心沒肝。想當年,我們家為送亞平來上海的學校,吃了多少苦啊!他姐姐每個月就留個飯錢,我們全家人支持他上的大學,現在,就給這個女人廢了!亞平剛畢業的時候,工資才1600,就這樣,年底都往家寄5000,我們做老人的,可指望孩子來養活?從沒想過啊!但孩子給你錢,你拿著就樂呵,覺得沒白疼啊!可自從認識她以後,現在工資都上萬了,我連根毛都沒見著!我這兒子就算是廢了,只當是丟了!她也是爹生娘養的,咋就連個道理都不懂?唉!」

  週五晚上,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吃飯。今天亞平回來得早。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邊,其他三個聊得熱火朝天。麗鵑懶得插一句話,一個人默默剝著蝦殼蝦尾巴。

  「哎呀!蝦殼裡有鈣質,孕婦要多補,這麼有營養的東西你怎麼都給扔了?多浪費呀!一斤蝦都十七八塊呢!」玉喜心疼地喊。

  麗鵑翻了翻眼,皮笑肉不笑地將眼前一小撮蝦皮用筷子推到旁邊的玉喜跟前,說:「營養都給你。你吃了吧!」然後繼續剝蝦皮。

  玉喜臉掛不住了,繃著臉扒飯。

  亞平媽直直望著亞平。

  亞平放下筷子,說:「麗鵑,怎麼說話呢?姐那是好心,心疼你,你怎麼這麼說?」

  麗鵑依舊皮笑肉不笑,「我也是好心啊,她說蝦殼有鈣有營養,我自己都不捨得吃就讓給她吃啊!怎麼她說就是心疼我,我說就不是心疼她呢?」

  亞平捺住火說:「有讓人吃蝦殼的嗎?」

  麗鵑哈哈,哈哈,沖天笑幾聲,不陰不陽地回一句,「是啊,有讓人吃蝦殼的嗎?」

  亞平不作聲了,亞平媽默默扒白飯,玉喜坐了片刻,也默默吃飯。

  麗鵑內心的得意都憋不住了,嘴角硬繃都繃不住樂,雙眼不望旁人,大模大樣地索性將一整盤蝦端到自己眼前,一隻接一隻地剝,並且消滅乾淨,毫不客氣,蝦皮堆了半個桌面。

  吃完飯,麗鵑在書房上網。亞平推門進來又反手帶上門說:「麗鵑,你是不是不喜歡玉喜啊?玉喜對你那麼好,早上出門都替你把鞋帶綁緊,晚上洗澡都攙著你,換洗衣服放在你床頭,也只有親的才能做到這樣了,外面找一保姆,能這樣對你?你別傷人心啊!」

  麗鵑根本不回頭,說:「我喜歡不喜歡有什麼要緊啊?這家反正我也不做主。你媽喜歡不就行了。」

  亞平說:「你馬上就要生了,現在再換保姆也來不及啊!你就不能對她好點兒?她年紀比你大,說你都為你好,你就不能客客氣氣的?以後我們孩子都指靠她了。」

  「切!這家裡,哪個不比我大?哪個不能說我?我能指靠哪個?我誰都不靠,我靠我自己。」

  「你這話不憑良心。這家裡,誰敢對你怎樣?你剛才說玉喜,那是我媽的外甥女,我媽心裡多難過,都沒說你一句。你在家裡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那是當你面。你媽多能啊!她前生是戲子出身吧?我不會演戲。我就算會演戲,也沒觀眾。平日裡就我一個,我演給誰看?還不是任人欺?」

  「誰欺負你了?我不信。就我媽那脾氣,玉喜那麼實誠,她們絕對不會。何況,你也是我們家人啊,哪有一家人欺負一家人的?你也太小心眼了。」

  「我就知道你不信,我跟你說了嗎?懶得理你。以後有話敞門說,幹嗎搞得跟做賊似的,外人不曉得,還以為我拿著黑本子告黑狀呢!」

  麗鵑在七月末的盛夏順產一個男孩,三天后全家大包小袋出院。婆婆手裡抱著孩子,玉喜手裡提著東西,亞平負責攙扶麗鵑。

  回家後,麗鵑的臥室門窗緊閉,窗簾低垂,不見太陽。床上鋪著布床單。玉喜張羅著麗鵑躺下,抱著孩子就去了奶奶的房間。

  麗鵑說:「孩子放我這兒吧!餵奶方便。」

  玉喜不同意,說:「一個月子的婦女,要是跟個哼哼唧唧的奶孩子在一起,還休息什麼呀!你只管歇你的,到時候送過去奶一下就行。這一個月,可得好好保養,不休息好,落下月子病,那是一輩子的事情。」

  盛夏時節,臥室又在七樓樓頂,那個燥熱啊!麗鵑沒三分鐘就把床單給浸濕了。

  「亞平,替我開空調。」麗鵑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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