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六六 > 女不強大天不容 | 上頁 下頁
八九


  鄭雨晴沒有和羅美林正面打過交道,但對此人卻早有耳聞。吳春城入主都市集團初期,曾經大肆招兵買馬,向社會網羅所謂精英,允以高薪。羅美林是當年的精英之一。

  羅美林一進都市集團,即是集團的中層身份,拿年薪當高管,鄭雨晴們不知道她啥來歷,能力如何,只聽說她學問很深,學歷很高,看做派,像是「海歸」模樣。配合這些高逼格的傳言,羅美林也把眼睛翻到額角上,誰都不搭理,誰都看不起。很快就傳出她與吳春城窸窸窣窣的事情。

  鄭雨晴當年埋首副刊部,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攻讀「買汰燒」(上海話「買洗燒」的諧音,一般指買菜、洗菜、燒飯燒菜),這些緋聞從她耳邊刮過,笑過便了,無心去求證其真實性。

  吳春城自己是緋聞的終結者。他把羅美林發去青海掛職鍛煉了。

  掛職,並非一定有提拔的意思,吳春城把羅美林發配邊城,都沒打算讓她再回來。據傳,某夜,羅美林這個大齡剩女,對吳春城有了更多的企圖,在他家門口拍門不止,吳春城煩不勝煩,於是驅而遠之,了斷後患。羅美林走的時候,並不知吳春城有意將她束之高閣,吳騙她等離完婚即請她回歸主內,誰知吳春城將她派出去後,無論她幾路請安摺子掛念短信,他都隻字不回,羅美林怒了,一封告狀信寫到宣傳部,把吳春城與自己的私情及這個忘情人的惡毒一併告訴了組織。江部長悄悄將信壓了。終究,坊間的傳聞,依舊是傳聞。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一切來得太快,結束得太早,恍如一場春夢。若不是今天江宏提起,這個羅美林幾乎已經被所有人都遺忘了。

  江宏在家看報紙,右右蹲在沙發上,嬉皮笑臉地求她爸:「你再給我介紹幾家企業,要實力強大的,跑一家頂十家的那種!」

  江宏疼愛地看女兒一眼,又問:「你的頂頭上司,粟主任,人怎麼樣?」

  「不錯!大叔范兒,挺能幹,還巨帥!但是,比亮亮還差得很遠!亮亮是花美男!」

  等女兒回了房間,江夫人跟江宏咬耳朵:「總聽她亮亮長亮亮短的,是不是搞對象了?你打聽打聽,那個亮亮家是幹什麼的?」

  江宏嘁了一聲:「小孩子過家家,今天這個,明天那個。不用當真。」

  停了停,江宏又像是自言自語:「鄭雨晴想破格提小粟,今天讓我給否了。」

  夫人問:「他和鄭雨晴,這個班子組合,不是挺強的嗎?他還是右右的直接領導,他上去對娃不是有好處?再說了,現在人老周接班了,你好歹給人家點兒空間,你幹嗎老給自己找事幹?」

  江宏緩緩地說:「領導不在乎事多,只怕事少。他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了,那還要我幹什麼呢?」

  江夫人突然有點擔心:「那,你這樣能幹,會不會讓書記不自在啊?」

  江宏把報紙疊好放在茶几上,很有把握地笑笑:「你多慮了。分寸感的拿捏,我還是到位的。」他拿起手機吩咐秘書:「你去查查那個溫泉中心,張國輝是經過組織考核提上來的幹部,不要被人挾私報復。我已經聽到不少人反映溫泉中心老闆營業不規範。」

  老胡造假溫泉一經坐實,溫泉養生中心便徹底關張。之前老胡針對張國輝的指控,全部變成無根無據的狗屁吹灰。原本板上釘釘的張國輝,突然鹹魚翻身。

  老胡在看守所裡振振有詞:「溫泉出水量每年遞減,以前泉眼有小孩胳膊粗,眼看著一年年變細,現在跟筷子一樣細!節約溫泉人人有責,我當然要省著點兒用啦!」

  「這哪叫造假呢?這叫稀釋。我堪稱業界良心!我比酒廠厚道多了!他們號稱五十年的原漿,一瓶裡有幾滴原漿呢?你們怎麼不去酒廠查查?!你們怎麼不處罰他們去!」

  「溫泉粉是無毒無害的,還能治療皮膚病,裡面有硫黃!跟硫黃皂是一個功效!我還加了鈣片呢!這是國際通行做法!日本你們去過沒有?日本也是這樣幹的!我拿來主義!」

  張國輝又回來了。他叼著煙頭背著手,揚揚自得,悠達悠達,挨門挨戶亮相刷存在。多日不見,居然之前的尖嘴猴腮變得略略豐腴,鄭雨晴盯著他的臉兀自納悶兒:這是腫還是胖呢?

  張國輝齜著焦黃的牙齒,嘿嘿一笑:「雨晴社長,我這段時間算臥底,這是辛苦費,你給批一下。」

  鄭雨晴錯愕。張國輝以功臣自居:「事實證明,我不僅沒有任何污點,反而是一位勇於和不良商販假冒偽劣做鬥爭的鬥士!其他獎勵不談,你先開個全員大會,給我平反昭雪,今年評市級新聞先進工作者,我一定要為咱們集團,爭一份榮譽。嘿嘿嘿!」

  萌萌在外面敲門:「爸爸開門!爸爸快開門!」

  呂方成應著,打開衛生間的門,萌萌頂著一頭亂髮就沖了進來,夾著腿扭著小屁股,聲音都變了:「我要尿尿,我要尿尿!」坐上馬桶,一臉輕鬆。

  呂方成拿來梳子,趁著萌萌坐馬桶的工夫,給她梳頭發。

  萌萌尖叫:「輕點!爸爸你把我頭髮搞得好疼!」

  呂方成無奈放下梳子:「萌寶,咱們剪短頭髮好不好?」

  萌萌不樂意:「不好!短頭髮像男生!我不要!」

  廚房裡飄來一股糊味,呂方成趕緊放下梳子進廚房。原來方成媽心疼兒子,想伸把手幫忙,可是越幫越忙,一轉身雞蛋就煎糊了。

  呂方成大驚:「媽哎,你咋起來了?!你怎麼挪過來的呀?!」

  「我就撐著凳子,一步一步挪唄,總共不到十幾米路,挪了我一個多鐘頭。唉,好心辦壞事!手腳,太不靈便了,都幫不上你忙。」

  呂方成抓抓頭皮:「媽,你這都進步不小了!還好沒叫火燙著你!你能自己回床上不?再挪一個小時?等我忙完萌萌我就來伺候你。」

  呂方成媽只好趴凳子上開始一點一點往屋子裡挪,每次大約三公分。呂方成觀察了一下,說:「媽,你這方法不對。難怪你這樣慢。你現在手腳不協調,手沒力氣。你這樣,你拿腳踢凳子腿,你試試!」

  老太太試著照兒子說的那樣去走,果然,效率變高了。她誇讚:「我的兒,你從小和別的孩子不一樣!聰明,點子多。」

  呂方成捧他媽的臭腳:「遺傳學證實,兒子智商是繼承媽媽的。我這點小聰明,全是媽給的!」

  萌萌在叫:「爸爸,快來幫我梳頭發,我要遲到了!爸爸!」

  呂方成用手在萌萌頭上刨了一陣,拎來吸塵器,把皮筋套在吸管的口上,然後對著萌萌後腦勺就是一陣吸。機器的轟鳴聲裡,頭髮全進了吸風口,呂方成趁勢把皮筋擼下吸管,啪,關上電源,一隻漂亮的馬尾大功告成!

  萌萌樂得抱著呂方成就親:「老爸!你太酷了!你酷斃了!帥呆了!你是世界上最聰明的老爸!」

  就這樣,呂方成被一老一小兩個女人使喚,又被她們無限崇拜。本來跟黃連一樣苦的心,突然就像灌進了高粱飴。女兒在自己嘴唇上親吻留下的溫暖,就像高粱飴外頭裹的米紙一樣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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