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六六 > 女不強大天不容 | 上頁 下頁
八三


  右右是人來瘋,觀眾越多越來勁:「你說話啊!你問問你自己的心!你到底和誰是真感情!」

  何亮亮笨嘴拙舌地編詞兒:「她縱然有百般不是,可她是我孩子的母親。我心疼我的孩子!」他一背身,「算我對不起你!祝你有個幸福的未來!」

  突然從人群裡沖出一個中年女人,上來「啪啪」甩右右兩個大耳光:「你到底有多不要臉!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非要死纏爛打!」

  這一巴掌把右右給打蒙了,亮亮也蒙了—咦?這是啥劇情啊,哪來的女二號啊!沒等兩個年青人反應過來,中年女人又開始對右右施展「雞爪功」,沖她又撓又抓。亮亮趕緊護住右右,上去架住那個女人的胳膊。觀眾的情緒被這女人調動起來:「不要臉!狗男女!打死小三!打死狐狸精!」現場突然變得很混亂,交通也被阻。

  右右嚇得戲也不演了,抱著頭叫喚:「打人不打臉!我們是演戲鬧著玩兒的!」

  然後,員警趕到,把三個扭打成一團的「功勳演員」一塊兒帶進了派出所。

  右右臉上掛彩,亮亮被扯下半隻袖子。中年女人進了派出所還不老實,跳著腳要去打右右,被來接她回家的親人制伏。原來這女人給出軌的前夫氣出精神病,經常在街上替天行道,暴打小三。

  員警沒好氣地沖著何亮亮兩人:「公共場合尋釁滋事,吃飽飯沒事做是吧?哪個單位的?」得知是記者,員警開始教訓人,「沒有新聞,不要造新聞。你們這個行業的人,怎麼唯恐天下不亂呢?你們拆散了多少明星家庭?你們禍害了多少醫患關係?你們讓我們警民工作有多難做你們知道嗎?」最後把記者證鎖進抽屜,「讓你們領導來領人!」

  鄭雨晴繃著臉進了派出所,又繃著臉領著兩個小年輕出門。她訓都懶得訓,準備到了報社再好好修理這兩個搗蛋鬼。沒走幾步,她居然看到呂方成反剪雙手,被員警銬著往派出所裡帶,身後還跟著哭哭啼啼的金喜善。

  鄭雨晴急步上前:「方成,你怎麼了?」呂方成把頭別向一邊,沒理她。

  金喜善邊哭邊說:「員警可不能饒了他!」

  鄭雨晴火了,跳過去:「你不饒誰?」

  員警架開鄭雨晴:「這男的打人行兇!你是他什麼人?」

  鄭雨晴脫口而出:「我是他愛人!」

  呂方成聞聽此言,一愣。

  員警指著金喜善:「人家好好擺攤賣東西,你家男人差點兒沒把人打傷……」

  金喜善趕緊接口:「已經傷了!要不是我裝死逃過一劫,現在都沒命了!」

  鄭雨晴狠狠剜一眼金喜善:「打得好!見一次就打一次!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然後她簡明扼要地說了金喜善和康健王謀財害命,騙走婆婆二十萬養老錢的事情。

  員警一聽原來這兩家有宿仇,便懶得摻和,讓他們自己先私了,談不成再公了。

  金喜善嗷嗷叫著要走司法程式,要求賠償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失。

  鄭雨晴冷笑說:「公了很簡單,明天就在報紙上吆喝一聲,讓康健王的受害者來控訴,搜集了證據然後法庭上見。」

  金喜善一聽就吃癟洩氣了,小聲對員警說:「那,還是算了吧。反正打得也不重……」

  鄭雨晴挎著呂方成的胳臂,得勝還朝。但呂方成卻抽出胳臂,面無表情說:「謝謝鄭社長,回見,先走一步。」

  右右與何亮亮看見了,互相偷偷使眼色。

  呂方成早就認命了,他覺得徐文君,既像如來把他壓在五指山下,又像太上老君,把他放在丹爐裡烘烤。自從踏進派出所大門的一刹那,他就開始心智回歸—如果沒有徐文君,他一輩子都幹不出鉗制女人手腳、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流淚的事情。雖然他心裡厭惡怨恨金喜善,但人和鬼之間的距離,自製和宣洩之間的距離,只夾著一個徐文君。

  謙謙君子呂方成,只要在徐文君面前,就不再是個人了。要他做甚便做甚,沒有一點抗衡之力,而這個能脅迫呂方成的心魔,還要繼續捆綁他的後半生。呂方成開始厭惡自己,厭惡自己的前半生。

  一念起,一念落,呂方成打開電腦,迅速寫了一封辭職信。辭職信寫畢,他瀟灑地甩在徐文君桌子上,翩翩然開車出門。

  他約了老姚在小飯館裡敘舊,二人把盞暢談。老姚自從被發配到偏遠支行,一直待在那個不毛之地,仿佛徹底被人遺忘。也是的,業績難看,自然在行裡沒有存在感。他如同白頭宮女,想找個人閒話當年都很難,正無聊得骨頭縫裡長黴,突然看到呂方成前來,非常意外,格外親切。

  「老領導,我要歸零了,辭職了……」呂方成已經喝得滿臉通紅。

  老姚醉眼蒙:「辭職,是多麼豪邁的氣概啊!你年輕,有價值,趕緊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不像我,在這個鬼單位裡,一直混到老……」

  呂方成大著舌頭說,自己的前半生都是在給女人利用!他從今天起,要為自己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提到女人,老姚捶胸頓足,男人的價值就是給女人利用的!要是有一天連女人都不利用你了……他想到了徐跳奶,語不成句:「老弟啊,你看看我現在,那真叫啥價值都沒了!」

  呂方成搖頭晃腦地說,怎麼能說自己沒價值呢?連垃圾都是放錯位置的財富!話出口,他反應過來,這道理是高飛教給鄭雨晴的,心裡一陣窩囊,又狠狠灌了自己一杯酒……

  呂方成隱約記得是代駕把自己送到家,等他徹底清醒,一睜眼發現,手機上幾十個未接電話。都是徐文君的。他在牆角蹭著後背上的疹子,回電話給徐文君,徐文君淡淡地說:「辭職了,手續總要辦一下吧!」

  呂方成辦好手續,等徐文君簽字放人,徐文君皮笑肉不笑:「就算再急著去新東家那裡效力,老東家這點擦屁股的事情,你也得做完吧。要走也不著急這兩天。」她慢條斯理:「炒貨大王的款子,年底必須到賬,一分都不能少。」這個炒貨大王是呂方成的老客戶,往年都等春節後他的炒貨款回籠,才跟銀行軋賬,今年因為呂方成的辭職,連帶著客戶都受到徐跳奶的刁難。

  呂方成心裡一咯噔,但不動聲色地點頭應下任務。然而徐文君還沒完,她甩出一張老總名片說,這人是工行的大客戶,她徐文君費了千辛萬苦把他挖過來了,但最後一響送給呂方成去點炮:「明天一早頭班飛機你飛過去,明天晚上12點之前這個客戶的錢必須到賬上來。如果你放他跳水回工行,那疼愛你的審計大姐,肯定不會輕易放你走的。你懂得哦?」

  呂方成略帶揶揄地回答:「懂。你一貫的作風。自己的骨頭一定要看住,別人的吃食也得搶到自家碗裡來。」

  徐文君不以為忤,她一齜牙:「老呂,我就喜歡跟你這樣又聰明又努力的人合作,這滿牆的獎狀,有我的功勞,也有你的功勞。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否定你,只有我,是肯定你的。你真的不再考慮跟我繼續搭班共事嗎?」

  呂方成傲骨一笑:「謝謝徐副行長抬愛,人各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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