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六六 > 女不強大天不容 | 上頁 下頁


  呂方成調皮地問:「你,是不是心裡有鬼啊?」

  鄭雨晴急著分辯:「你胡說!誰心裡有鬼?!」

  呂方成嘿嘿笑:「那你著什麼急呢?你看我,君子坦蕩蕩……保安!」

  鄭雨晴急了,再捂他嘴。呂方成伸出舌頭舔了舔鄭雨晴的手指。

  鄭雨晴一臉被噁心到的樣子,「噫」了一聲,趕緊把手指上的口水蹭在呂方成前襟上。呂方成「騰」地熱血沖頭,在鄭雨晴抽手的一刹那緊緊攥住她的手。

  鄭雨晴抽兩回沒抽出來,臉一下紅了,嘴裡說著「討厭」,臉別過去。

  呂方成第一次和女孩子距離那麼近!光潔的額頭,彎彎的眉毛,亮晶晶的眼睛,濃密的睫毛,小巧玲瓏的鼻子,因為窘迫而半咬著的嘴唇,還有年輕的臉龐上,那一層細密可愛的絨毛。夜色裡,那層絨毛讓鄭雨晴的臉,更顯柔和神秘……呂方成有一種衝動,想抱一抱眼前的姑娘,只是單純地抱抱,讓她與自己靠得更近一些,除此之外,別無奢求。可是,他還是忍住了,怕嚇著她。他只是將自己的臉龐,輕輕地貼了貼鄭雨晴的小拳頭。

  鄭雨晴還是嚇了一跳。她前所未有地發現這個男生,個頭怎麼突然變得很高,肩膀又怎麼這樣寬呢,他的呼吸又是那樣的粗重。她眼花繚亂,無法看清他的臉,她猝不及防,若不是拳頭被呂方成拉著,只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

  之前她一直不理解,暖風熏得遊人醉,那個「熏」字用在詩裡,到底有什麼妙處。可是在那一刻,她突然就開竅了!呂方成身上,少男那種特有的汗味,乾淨純潔,帶著熱氣騰騰的霸道和侵略性,有一點點酸,有一點點腥,又好像有點甜。對,這就叫「熏」!不由分說從頭到腳地裹挾住她,讓她動彈不得。鄭雨晴被這氣息籠罩著,無比陶醉。呂方成輕輕掰開鄭雨晴的手。少女的小手跟男孩子粗糙的手確實不一樣!軟軟的,嫩嫩的,香香的,熱熱的,濕濕的。在那右手中指第一關節處,有一個硬硬的突起的繭子,這和自己的一模一樣!倆人瞬間對上暗號!這是苦逼高三黨的黨徽,是長期握筆寫字留下來的印跡。

  鄭雨晴由著呂方成拉著自己,兩個人一路快跑,上到二樓,呂方成停下來,喘著不勻的粗氣。

  鄭雨晴跟著停了下來,不知所措,腦袋缺氧,嗡嗡作響。呂方成指著一處對她說:「鄭雨晴,我們從這裡跳下去吧!」

  鄭雨晴嚇了一跳:「跳樓?!」

  呂方成用力掰開兩根欄杆,將兩個人的書包扔下樓,自己小心翼翼鑽了出去,懸在半空中:「我先跳,在下麵接住你。」

  鄭雨晴伸頭往下一看,黑燈瞎火的,模糊看到樓下的一圈綠化帶,她頓時恐慌了:「這這這不行!」

  「我先跳,給你探個路。」

  「哎呀別跳!這底下是什麼都看不清楚!」

  男孩子膽氣倍增:「你別怕,看我的!」呂方成說罷縱身跳下。

  鄭雨晴在樓上,都能聽到呂方成落地的時候,骨頭發出哢嚓一聲。

  她又擔心又害怕,壓低了聲音詢問:「呂方成!呂方成!你怎麼了?」

  半天沒聽到呂方成的動靜,嚇得鄭雨晴帶著哭腔問:「呂方成,你說話啊!你受傷了嗎?」

  呂方成還是沒回應。鄭雨晴嚇得哭了:「來人啊!來人啊!救命啊!呂方成,你……你不能死啊!你說話啊!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啊!」鄭雨晴長這麼大都沒絕望過。

  遠處已經有手電筒的光飄來。呂方成還是無聲無息。鄭雨晴不禁悲從中來:「呂方成……你說話呀!你忍忍!保安馬上就來了!」

  黑影裡,傳來呂方成沮喪的聲音,他悶聲悶氣地說:「白跳了!早知道開始就喊保安了。」

  鄭雨晴一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呂方成……你討厭!你剛才幹嗎不說話!你嚇死我了……嗚嗚嗚嗚嗚……」

  呂方成吸著冷氣說:「哎喲我×!疼死我……我的腳,好像斷了!」

  准狀元跳樓跌斷了腿骨。

  老鄭的臉,掛得像長白山那樣長。待到高考如期而至,鄭守富臊眉耷眼地從單位要了車,不是接送女兒,而是作為賠償,接送瘸腿的未來女婿呂方成。

  鄭雨晴的高考成績無功無過,一如她穩當中庸的性格。遇大禍不驚,遇大喜不亂,她考上本地一所重點大學,讀新聞專業。

  打著石膏的呂方成,翹著一條腿參加考試。他不負眾望,最終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給學校拿了個文科狀元回來。喜得校長一筆勾銷了他和鄭雨晴的所有過錯,甚至還寫了篇洋洋灑灑的文章—《論高考生早戀的正確引導及教師的心理干預》,登到《教育報》上,獲得了優秀論文獎。

  以呂方成的成績,北大清華任他挑選,但是他卻跟著鄭雨晴一起去讀那所本地院校,讀經濟系。恨得校長老師牙根癢癢:「你這孩子傻不傻啊?北大清華,多少人夢寐以求啊,你居然眼睛不眨就放棄了!遲早你會後悔!」

  呂方成一本正經:「我跌斷一條腿,才換來和鄭雨晴在一起,比北大清華貴多了。」呂方成的媽真是厲害角色,呂方成這個重大的決定做出後,她又一聲不吭地接受了。也許不知心裡咒駡鄭雨晴多少回,但鄭雨晴和呂方成大學報到之後第一次回家,她還是不冷不熱下了一碗面端上來。

  鄭守富那個時候是《都市報》群工部主任,主要工作是接待群眾來信來訪。群工部的工作雖然拉拉雜雜甚至婆婆媽媽,卻是一竿子從上通到下,上通政要下達民情。鄭守富的辦公室內,因此掛著一溜感謝的錦旗,一年到頭都坐一圈上訪告狀的人。鄭守富早就嘴皮磨薄了,耳繭聽厚了,也練得一副嗯嗯哈哈的好脾性好耐性。縱是這樣,當年遇上寶貝女兒早戀的事情,鄭守富像被人挖掉心頭寶一樣,一跳三丈高。後來呂方成真得了狀元,鄭雨晴假裝不經意將《都市報》扔在家裡茶几上,吧嗒吧嗒走出門。鄭守富追問:「去哪兒?」

  鄭雨晴答:「去找狀元。」鄭守富回頭一看茶几上的報紙,呂方成正在頭版頭條上昂著頭,少年得志,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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