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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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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陽很快地吸完了一支煙,隨手又點了一支,「後來,清朗被送到我家來了,我爹一看那塊玉,就知道她是我母親的孩子,母親的家鄉有個規矩,生兒子帶金鎖,生女兒帶玉飾,那塊玉我媽從小帶到大的。」 說到這兒墨陽長歎了一聲,「我一直以為我爹是個老古板,冷漠,不近人情,可沒想到他有著那樣深沉的情感,他愛了我母親一生,甚至也愛她的孩子,」說著他一抬頭看著六爺,「我說的不是自己,是清朗。」 「嗯,看來你父親也是性情中人,這麼說清朗應該是白家的孩子了,」六爺問,「應該是,不管她是不是白家的孩子,最起碼她是我母親的孩子,我爹在信裡說,清朗越大長得越像我媽,」墨陽低聲說。 「我爹堅信白家遭遇的匪禍跟陸家人脫不了關係,你說呢?」墨陽的聲音硬了起來,六爺眉頭微蹙,「我這兒有一本你母親的手劄,回頭你看了,也許就明白為什麼了,但是陸風揚已經過世了,我大哥……」六爺眉頭皺得更緊,「他應該是知道些什麼,可我現在沒法大張旗鼓的追查,他早就對清朗有所懷疑,尤其是她曾問起我關於陸雲起的事,正好被他聽到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墨陽怒聲說,六爺苦笑了一下,「是我大意了,可當時沒想到這背後糾纏了這麼多恩怨,我勸你現在也不要太過張揚的去查,我大哥城府極深,而且手段強硬,如果被他知道你是小姑姑的兒子,不要說你,清朗,我估計凡是跟這件事有關聯的人都躲不過,這件事在陸家埋得太深,也正因為如此,我們不能輕易碰。」 「你怕了?」墨陽冷哼了一句,六爺嘴角一扯,「若只是你我,自然無所謂,」墨陽沒再說話,只狠狠地吸了兩口煙。「先不說這個,你和那個督軍又是怎麼回事,好像你爹很信任他,還有你為什麼要對徐墨染趕盡殺絕,我們也無須隱瞞,我派去的人回來告訴我,你已經把徐家所有的生意都搶了過來,逼得他走投無路,而且……那個大太太也自殺了,對吧。」 我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太太自殺了……那個面色蒼白,眉目冷硬的女人從我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冷漠的眼神如同冰錐一樣紮了過來,我猛地甩了兩下頭。「我爹和吳孟舉之間的關係,他在信裡不曾提起,只說這個人可以信任,我問吳孟舉,他也不說,只說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丹青,哼。」墨陽扔掉煙頭,用腳碾了碾,又點起一支,六爺皺了眉頭。 「至於那個女人,她該死,」墨陽的聲音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我打了個冷戰,「她害死了我父親。」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被青煙纏繞的墨陽,一時間覺的他的形象模糊了起來,自己恍如在夢中。 「你怎麼知道的,你父親告訴你的?」六爺輕聲問,墨陽搖了搖頭,「是她自己告訴我的,不光是我父親,姨娘也是被她害死的。」二太太,溫柔細緻的二太太……我緊捂住自己的嘴,雖然知道秘密都不是好事情,可這個……太殘酷。 六爺也有些吃驚,手指間夾著的煙燒到了頭燙到他,他才發現,趕緊彈了彈手指。墨陽疲憊的聲音響起,「我上大學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家就是個封建家庭,很陰暗,可到後來才知道,不光有陰暗,還有著那樣的狠毒。」 「我真的狠恨大太太,她害死了對我如同母親一般的姨娘,還害死了我爹。我爹對她一直就不放心,所以背著她把家裡大部分錢財細軟都換成銀行金票留給了我,如果徐墨染老老實實的經營,她們母子依然會過得衣食無憂,可是……」墨陽仰頭望向天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可是大太太卻不這麼想,我聽著墨陽時斷時續地敘述,心裡越來越冷。她趁著二太太生病,悄悄下了慢性毒藥給她,直到她死去。而後徐墨染出事,她又借機逼迫老爺把丹青嫁給督軍做小,順帶把我這個拖油瓶一併掃地出門。 她知道督軍的大老婆性子驕躁,對督軍又有大恩,所以料定丹青進了門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就憑丹青那高傲的個性,不是被督軍夫人想辦法擠死,就是自己抑鬱寡歡而亡。原本她也以為我就是二太太的一個什麼遠房親戚,可隨著我長大,越來越像二太太,她也產生了懷疑。當初老爺娶二太太進門,就是因為她像一個人,那個大太太最恨的女人。 雖然她懷疑,但她不能肯定,因為像她那樣只嘗過嫉妒,仇恨滋味的女人,是不能理解真愛是會愛屋及烏的。我不可能是老爺的女兒,她也認定沒有男人會去幫自己心愛的女人養活她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所以她只是懷疑,卻不確定。正好有丹青這件事,她知道我肯定會跟著丹青走的,反正丹青若沒有好下場,我自然也是。 如果說這樣一切也就結束了,她充其量是個求愛不得,心懷嫉恨的女人,可她居然還害死了老爺。而這一切徐墨染都知道,他非但沒有阻止,反而助紂為虐,因為大太太告訴他,他不是老爺的親生孩子,所以老爺不但不愛他,還恨他。 徐墨染個性很像大太太,卻沒有他母親那樣的城府,典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又總有墨陽這樣優秀的榜樣在一旁比著,所以在老爺跟前總是鬱鬱不得志。就這樣,他居然黑了心腸跟自己的母親,趁著老爺生病的功夫下了毒手。二太太已逝,丹青出嫁,墨陽遠在北平,徐家大宅早就變成了這母子倆個的天下。 「那個徐墨染真的不是你父親的兒子?」六爺沉聲問,墨陽抽出最後一根煙點上,又把煙盒團成一團。吸了幾口煙才啞聲回答,聲音裡居然帶了點哭腔,「他是。」 我木然地聽著這個答案,六爺也皺緊了眉頭一言不發,「她跟我說,她就是要讓徐廣隸死在自己兒子的手裡,讓他不得善終,」墨陽抽著煙,一手揉搓著那個被他捏扁的煙盒,「她大概早就被嫉恨逼瘋了,那個時候我已經把徐家的生意都弄到了手,徐墨染抽大煙,人又不上進,生意早就敗了一半了,所以我也沒費什麼事。」 「他們母子就住在一間破落的農房裡,本來我找過去,是要好好地教訓他們一下,卻沒想到她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後,就再趕回來的徐墨染面前,自殺了,哼哼,徐墨染卻以為是我下的手,」墨陽邊說邊用力把煙盒扔了出去,「瘋子!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 六爺往前走了兩步,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拍了拍墨陽的肩膀,「所以你一直對徐墨染留手,是因為覺得他也很可憐。」墨陽一聳肩,甩掉了六爺的手,轉頭他望,六爺也不以為意。 「不管怎樣,你少抽點煙吧,這種抽法,會出人命的,」六爺輕聲問了句,墨陽轉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以為這些日子我是靠什麼熬過來的,」邊說邊舉了舉手裡的香煙,我眼前一片模糊。 六爺沒說話,只是用力握了下他的肩,墨陽也沒再掙脫,「我再讓人查一下徐墨染的下落,你先住在我這兒吧,就算看在清朗的面子上,她一直擔心你,」六爺鬆開手,往我這邊走來,墨陽沒說同意也沒反對,只是停留在原地。 六爺繞過那幾棵槐樹站在我跟前,用拇指溫柔地擦拭著我臉上的淚痕,我輕輕依入他懷裡,汲取那熟悉的溫暖,一個吻落在我眼角,「去吧,一切有我呢。」說完他放開我,轉身離開,我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然後轉身向墨陽走去。 沒走幾步,墨陽就辨別出這不是六爺的腳步聲,他迅速回過頭來,目光與我一碰,他指間的香煙頓時掉落在地。我緩步走過去,撿起那只還在燃燒著的香煙,擱在自己嘴邊吸了一口,「咳咳……」一股辛辣直沖肺部,我大咳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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