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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那男的忽然笑了笑,挺客氣的說:「小姐,我只是想看看照片而已。」他指了指展板。陶香一挑眉頭,拉著韋晶讓開了,「那您隨意。」說完,她跟韋晶回了座位,又對那邊想過來又猶豫的張老師她們做了沒事兒的手勢。

  「這人幹什麼呀,下我一跳!」韋晶小聲嘀咕了一句。陶香看了看那邊,那個男人貌似在看照片。「可能是你擋人道了吧,」陶香說完又問:「剛才沒碰著你吧?」「沒有。」韋晶搖搖頭,還是不滿,「看就看唄,幹嗎跟做賊似的,走路都沒聲兒!」

  陶香一笑,「剛才你拿著手機幹嗎呢,一大活人站在你後頭你都不知道?」她這麼一說,韋晶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在YY如何擠兌米陽同志,這話沒法說,「沒什麼,哎,我怎麼覺得這人有一點怪,剛才他一笑,我就覺得變彆扭。」韋晶岔開了話題。

  陶香也沒深究,韋晶說的感覺她也有,忍不住又看了那邊一眼,正好那男人的眼風掃了過來,對她們又是一笑。陶香的眼神極好,發現這男人的一個牙齒長歪了,所以笑起來嘴唇有些扭曲。

  「人不可貌相,我庸俗了……」韋晶嗞嗞有聲,那男人看起來穿著一般,貌不出眾,居然一次就捐了五百出來。福利院的老師們也很高興,這是今天第二筆大款項,一般群眾捐個五塊十塊的就很好了。

  韋晶順口問了一句,第二筆?張老師笑說:「是呀,之前你去廁所的時候,有一個年輕姑娘也在展板那邊看了半天,然後給捐了五百塊,對了,也沒要收據!嘿,都是五百!」說完,張老師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旁邊的李老師,「哎,李子,剛才那姑娘看的好象也是這塊展板吧,你說哪個孩子這麼惹人疼呀?」「好像是。」李老師點點頭。

  她這麼一說,正幫忙收拾展板的韋晶和陶香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沒一會兒倆人都是一愣,同時盯著那個叼著奶嘴叫愛家的小孩兒照片看。陶香覺得這孩子有些面善,在哪兒見過呢?韋晶卻琢磨著愛家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呀……

  「呦,高營長,你怎麼來了?」曾有一面之緣的張老師吃驚的看著風塵僕僕的高海河出現在面前。「張老師你好,叫我小高吧。我出差剛回來,正好長途車站在附近,之前聽美蘭說你們今天有活動,就過來看看。」高海河溫和有禮的說。

  福利院其他老師們早就聽說內向的楊美蘭有一個特精神的軍官老公,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女人們不免興奮的小聲的議論著。耳朵靈敏的高海河有點尷尬,他轉頭張望了一下,「張老師,那美蘭她……」他話未說完,突然頓住了,張老師忽然看見高海河握緊拳頭不明所以。

  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張老師有些了然的一笑,看來是男人就對美女沒有免疫力啊……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肖高呀,幾天愛家特別的鬧,美蘭拖不開身就沒來,我估計她今晚可能不回家了,呃……」張老師感覺自己說了什麼高海河跟本就沒聽見,多少有點不高興,美女看兩眼就行了……「嗯哼!」她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高海河根本就不為所動,太陽穴怦怦的跳著,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撞的耳鼓嗡嗡直響。陶香,居然是陶香。從沒想過自己還有這麼一天。自己離她只有幾步遠。好想她又瘦了,頭髮也短了……陶香也直直的看著江海呵,她腦子裡一片空白,除了高海河,什麼也看不到,隱隱約約只有一個念頭:當初因為不能再看著他,所以選擇離開,那現在我要看個夠!愈發不滿的張老師想要再大咳一聲的時候,韋晶跳了出來幫所有人解了圍,她大叫:「咦?你不就是那個把我撞飛,把米陽打飛的當兵的嗎?」

  周圍的人都是一愣,陶香看著一臉不忿的韋晶豎起的一根蘭花指,在看著被指著的尷尬不已的高海河,這些年做生意的歷練讓她強自鎮定了下來,表情恢復了淡然。韋晶這一嗓子也讓高海河驚醒了過來,正想著應該說些什麼,就聽見自行車刹閘的聲音,然後一個聽著耳熟的生音懶洋洋地響了起來:「韋晶同志,背後埋汰人的毛病可不好啊……"

  韋晶張大了嘴巴,過了半響才沒好氣的說:「我說你不叫馬後炮,又改叫曹操了!?」

  初冬的傍晚已是寒浸浸的了,風不大,卻吹得人心窩子發涼。就算是週末,公共汽車也一樣的擁擠,人挨著人,或者說是人擠著人,但是明明都這麼擠了,自己身邊還能空出半徑十釐米的距離來,陶香低頭看了那身綠色半響,兩隻手臂有力的撐在車窗框上,默默地給自己護出了一點空間,就像從前……陶香立刻讓自己不要再想,轉頭看向窗外,一抹藍色和紅色,正興高采烈的追著公共汽車。

  方才米陽加班結束正好收到韋晶的短信,就想著過來這邊看看,要是合適乾脆接韋晶回家,給她個驚喜,但沒想到這麼巧。碰上了高海河。兩個本來就挺對脾氣的男人一見面都挺高興的,更何況還有米陽幫楊美蘭找工作的事情,高海河一直說要請他喝酒感謝他。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妻子留在福利院沒過來,乾脆就今天吧。

  米陽痛快的答應了,然後就扯上了韋晶,他大大咧咧一句「帶上我女朋友沒關係吧」,讓韋晶心裡歡喜還要忙著拿喬,當然,去還是要去的。韋晶雖然神經比較粗,但也得看什麼事兒。她剛才覺得陶香有點不太對勁,但只是單純的一位陶香只是看見軍人會想起以前當兵的事兒來了。

  「桃子,一起吧?」韋晶很自然的邀請陶香,反正她喜歡當兵的,應該聊得來,也免得自己一人無聊,那倆男人肯定要喝酒的。陶香下意識的就想拒絕,徹底拒絕,可過了半天,竟然絕望的發現自己竟然張不開嘴說「不」,她絕不想承認,她渴望……旁邊和米陽閒聊的高海河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期待,可看到陶香沒有拒絕,喜悅終究還是流露在眼底。

  從見到高海河開始,陶香覺得自己一直暈乎乎的,靈魂仿佛脫離在體外,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公共汽車站。只為了他眼中小小的喜悅,就這樣義無反顧,陶香身上忽的一陣熱,跟著又冷得想打寒戰。那句話是誰說的?理智這種東西,只有在沒感情的時候才發揮作用……陶香苦笑著想。

  根本不知道波濤暗湧的米陽就想著當兵的掙錢不多,乾脆提議去吃小林家的烤雞翅,經濟實惠又解饞!味精同學是只要有得吃,一般不挑食!陶香和高海河的心根本就不再吃上頭,自然沒意見。告別了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四個人出發。

  米陽是騎自行車來的,不可能把車扔下,又不甘心一個人喝西北風,就拉著韋晶一起走,還笑嘻嘻的說是什麼專車。韋晶嘴上八百個不願意,還是一屁股坐上了車後座,陶香突然覺得很無措,幸好公共汽車來了,她匆忙的上了車,雖然沒有回頭,但就是知道高海河跟在自己身後,那種感覺,踏實又惶恐。

  這會兒陶香就看見米陽玩命地蹬車追公共汽車,韋晶坐在後頭摟著米陽的腰,還大笑著拍打著他的肩膀,大呼小叫的喊些什麼,不時的還沖自己招個手惹得公共汽車裡一般的群眾都跟看耍猴似的瞅著外面樂。「倆瘋子。」陶香忍不住笑嗔了一句,悲傷或許只能自己品味,幸福卻很容易傳染。

  看見陶香不經意流露出的笑容,高海河覺得心裡的一角頓時柔軟了下來。這些年,周邊的環境變了,周邊的人也變了,甚至自己也不似從前了,但她的笑臉還是那麼柔軟又明亮,一點沒變,真好……

  相對于車上心事重重的陶香和高海河,車外的米陽和韋晶正享受著一種新奇的體驗。從小就認識,對方什麼「醜態」沒見過?甚至對方身上幾根汗毛都知道,可一變成男女朋友,那股新鮮的、特別的、酸甜適口的感覺還是讓她們都要一嘗再嘗。好像兩人都得了肌膚饑渴症,怎麼碰觸都不夠。

  等起到小林家飯館跟前,滿頭大汗的米陽就剩下趴在車把上倒氣兒了,韋晶笑嘻嘻地下了車,跑到已經到了的陶晶跟前,「行呀,這地方靠裡,我還擔心你們找不到呢!」「咱可是偵察兵,害怕找不到目標!」陶香脫口而出,剛說完她就咬住了嘴唇,一直默不作聲的高海河抬手往下壓了下帽檐兒。

  「哈,少來,你不就當了三年通訊兵嗎?偵什麼查呀!」渾然不覺的韋晶哈哈大笑,陶香也跟著一笑。已經緩過氣來的米仰鎖好車走了過來,「陶香不是,人高營長可是實打實的偵察兵!」

  陶香不想再繼續這個有點危險的話題,就挽住韋晶的手往裡走,「我肚子有點餓了,咱們進去吧。」一落座,自然是米陽、高海河坐在一邊,韋晶和陶香坐在一邊,點菜,上酒,小夥計突然找不到瓶起子了,就看見高海河在瓶口上那麼一撚,「呲」的一聲,啤酒就打開了。

  「哇!」韋晶忍不住驚歎了一聲,這招太酷了。米陽本來也挺佩服,卻看不得韋晶那副崇拜的表情,「有那麼誇張嗎?不用這麼崇拜吧。」韋晶「切」了一聲,「不誇張你擰一個我看看呀,我也崇拜你。」米陽被她噎的直瞪眼,高海河微笑著說:「其實沒什麼難得,就是一個指力和角度的問題。」有這個話題作引子,米陽就開始和高海河聊上了,韋晶也好奇地問了幾個絕對軍盲的傻問題,高海河非常有耐心,回答的清晰明瞭,偶爾還夾點小幽默,韋晶很快對這個她原以為有粗又土的軍人改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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