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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老將軍,文智極善用兵,今天謝大人和趙將軍帶人潛伏進來,他很快就會發現,雖不懼高句麗攻勢,但強攻畢竟不是上策,而且,還有謝大人還帶來了另外一個情況,」顧邊城溫言道。「唔?敢問謝大人是何狀況?」石老將軍很感興趣的樣子。謝之寒沒說話,依舊懶洋洋地靠著城牆,只嘬唇呼哨一聲,幾個人影立刻顯現。

  石老將軍眯眼看去,那幾個穿黑衣的彪形大漢肯定是驃騎無疑,他們中間那個矮個子雖然一身漢服,但看他眉眼,石老將軍還是有所頓悟。「這位是?」不等石老將軍問完,矮個男子邁前一步,特別恭敬地行了天朝禮儀,「小人車力,見過石老將軍。」「車?」石老將軍吃驚地一揚眉頭,「那,車永申尚書是……」「正是家主,老將軍果然如傳言中一般精明過人,」車力笑得分外諂媚。

  石老將軍心中得意,臉上卻不肯帶出,只是轉頭看向顧邊城和謝之寒,感慨似的說:「謝大人竟會碰到車家的人,還真是巧,想來是被大人一舉擒獲的。」謝之寒心中冷笑,這老頭對燕秀峰真是死忠啊,都快自身難保了,還不忘給自己和顧邊城扣屎盆子。「老將軍誤會了,是小人跑去陽盛府報信之時,才遇到謝大人的,」車力主動解釋道:「因為文智在松岩城附近看守嚴密,小人只能繞路,所以才有些耽擱。」

  「哼,看來你確實繞了很遠的路,可惜你家尚書報信兒已無半點用處,現在是來看熱鬧的吧?!」石老將軍指了指城外高句麗軍營,聲音漸冷。車力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搖頭,「不是,不是,將軍您誤會了,我帶的消息不是這個!」「那是什麼!」石老將軍怒喝道。

  車力剛要張嘴,突然看了看四周,又看向謝之寒和顧邊城。石老將軍花白的眉頭微蹙,這高句麗矮子顯然在看顧,謝二人的臉色,謝之寒暫且不提,難道在他心中,顧邊城要比自己重要的多不成?壓制著心中過的不滿,石老將軍捋著鬍子沉吟不語。敏銳如顧邊城自然猜得到他在想什麼,在心中歎了口氣,他只能故作不知地將車力叫到身邊,讓他小聲告訴石老將軍那個秘密消息。

  「李……」石老將軍驚訝之下差點脫口而出,謝之寒冷冷的眼神卻讓他立刻閉上了嘴。不用顧邊城再多說,石老將軍做了手勢,傅友德立刻帶著眾人退下。他靠近顧,謝低聲說道:「如果那李振真的在大營中,我們可是抓了條大魚,想當初,要不是因為天氣惡變,補給不濟,寒枝城早就歸我天朝治下了,如何能讓他有機會休養生息。」

  石老將軍越想越興奮,先帝功績彪炳,現在的皇帝卻因為性子軟,身體弱,一直被外戚和朝臣壓制。如果自己能幫他立下如此大的功勞,那……謝之寒突然笑著指指高掛城牆的人頭:「老將軍,聽說這是你親自下令砍下來的,果然好決斷,想必高句麗人士氣大受影響吧。」石老將軍自得一笑:「慈不掌兵,老臣也是出於無奈啊!」

  「是啊,聽說高句麗大君和這位高月公主從小青梅竹馬,也不知是真是假?」謝之寒笑嘻嘻地問顧邊城。顧邊城一哂:「大戰當前,想這些風花雪月作甚。」「沒什麼,」謝之寒搓了下鼻樑:「我只是好奇,李振親眼看著高月被砍頭心中是什麼滋味。」他話未說完,石老將軍已變了臉色。

  謝之寒和顧邊城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幾句話就讓石老將軍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別看現在和高句麗人打得你死我活,誰知道接下來是戰是和呢,武力永遠屈從於政治需要。若是死戰,還則罷了;若是和,當著李振的面,下令砍了高月腦袋的石老將軍很可能會惹上個大麻煩。

  「好了,軍情緊急,謝大人,二郎,看樣子你們已有對策,老夫洗耳恭聽。」石老將軍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微笑相詢。本想開口的顧邊城眼光一閃又閉上了嘴,石老將軍正納悶,就聽謝之寒問道:「那舉止可疑的小子是何人?」

  石老將軍回首看去,眼睛立刻瞪了起來,石羽不顧親隨的勸阻,正對這邊探頭探腦。暗罵一聲小畜生,方才趕他回家,竟然還沒有走。現在沒時間管教兒子,石老將軍只能苦笑著說:「讓您見笑了,乃是犬子,他雖無軍籍,但大戰當前,暫讓他負責軍糧供給。」

  「喔……」謝之寒微眯了眼,王佐說把水墨那倒楣小子推下城牆的就是他……

  石羽雖然注意到了自家老頭兒的不滿,但他身為石家獨苗,仗著府中太夫人的寵愛,倒也不怎麼把石老將軍的怒氣放在心上,反正他想要教訓自己的意圖從沒成功過。若不是忌諱顧邊城就站在在來客身邊,他早就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去弄清究竟了,饒是如此,他努力地抻長了脖子,想要看清來者何人。

  陽盛府乃是天朝位於東北部最大的邊關首府,其繁華興盛遠非松岩城所能比,若不是因為戰火驟起,來不及逃走,石羽一月裡倒有半個多月是留在陽盛府的。名義上是在府學中跟著大儒們讀書習理,實際上三天打魚兩日曬網,學問沒學到多少,狐朋狗友倒是交了一大堆。

  戍邊軍士的薪餉在軍隊裡算高的,但要想在陽盛府恣意享受還是遠遠不夠。石老將軍鎮守邊關多年,喝兵血吃空額那是約定俗成,私下裡他更是和高句麗人做起了走私生意,不少天朝禁止出關的器具,礦產和種子都敢交易。只不過他生性謹慎,出面辦理的商人都不知道背後的大老闆是誰。

  因此石羽家中算得上豪富,他出手也分外大方,著實籠絡了一批人,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陽盛府最高軍事指揮官,督軍劉成的侄子劉飛。此人天生神力,武勇過人,生父早亡,被只生有一女的叔父劉成帶回家中教養,雖然武藝超群,但頭腦簡單,不喜讀書,在石羽刻意討好下,兩人成了莫逆。督軍劉成為人正直剛硬,清廉自守,薪俸封賞雖然豐厚,但因征戰多年,身邊親衛將領死傷無數,這些錢大都拿去資助他們的家人了,自然沒有多少余財供劉飛揮霍。石老將軍表面上假作不知,實則早就派人跟在兒子身邊,借由他的手來得到自己想要的資訊,同時在劉成的身邊埋下一步暗棋。

  石羽自然不知道石老將軍的盤算,只一心想要在人群中找到劉飛高壯的身影。按他想來,陽盛府既然派出援軍,肯定非前鋒官劉飛莫屬,歷來如此。石羽曾親見酒醉後的劉飛跟蠻牛角觝,近千斤的蠻牛被他生生折斷了尖角然後摔了出去,顧邊城雖然號稱神將,這幾日見他不過是射箭功力了得,也沒什麼出奇的。要是近戰,未必是劉飛的對手。石羽心中冷笑,劉飛生平從未遇過敵手,平日裡對顧邊城的「傳奇」也多有不屑,自己定能挑撥劉飛主動約戰。

  劉飛與人相鬥從來都是不死不休,顧邊城輸了自不必說;要是他贏了,最好是傷了劉飛性命……一想到那般境況,石羽忍不住興奮起來,他的目光越發急切地在人群中游走,直到與一雙清亮的眼眸相碰。他不禁呆住了,半張著嘴,癡癡地看著那人,連身後親隨的拉扯都感覺不到了。

  謝之寒似笑非笑地看著石羽的醜態,並沒有生氣的樣子,油滑成精的石老將軍身上卻忽然一冷,他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跟被誰踢了一腳似的,跳起來幾步走到石羽跟前,「啪」的一擊耳光就扇了過去。正在發癡的石羽那想得到父親會突然下此狠手,全無防備的他直到摔落城下,才慘叫起來。石老將軍猶在恨恨罵道:「小畜生,此為軍機重地,豈是你隨便來得?來人,將他打二十軍棍,然後送往府中面壁思過!誰若求情,軍法處置!」

  將軍府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動手,石老將軍類似的重話說得太多,但從沒見他實現過。石羽捂住臉掙扎著站起身來,嘴裡鹹乎乎的好像有異物,呸呸兩聲,一顆大牙竟滾落地上,從未經歷過這些的他不禁呆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跟著猛的跳起來大吼,「爹!你瘋了!我要去告訴太婆,你……」「我什麼?」石老將軍面無表情地說道,手慢慢扶上腰刀。

  原本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傅友德發現石老將軍的舉動也嚇了一跳,但看到謝之寒表情之後,他立刻明白了石老將軍的用意,趕忙跑下了城牆,一把攔住甩開侍從正要往上沖的石羽。「姓傅的,放開我,你不要命了!」被羞辱感充斥全身的石羽已經急紅了眼,他毫不猶豫地手腳並用,攻擊傅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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