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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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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勉強一笑,「愛,這個辦法真的有效嗎?會不會連累你,還有,你真的不跟我走?」元愛拉著水墨坐在了幾案跟前,打開她已經長到腰部的頭髮,用角梳慢慢地梳理著。聽水墨再一次問起這個問題,元愛心裡暖暖的,她聲音輕細,「放心吧,奴隸交易,在赫蘭再平常不過,至於我……」她頓了頓,與鏡中的水墨對視了一下才微笑著說,「現在我留下,遠比跟你一起逃走要安全的多,畢竟還有我爹。」 水墨眉頭一蹙,元愛不等她開口又加了一句,「阿墨,相信我,好嗎?」看著鏡中反射出來的,有些模糊的笑容,水墨咬了下嘴唇,點點頭,但表情依舊帶著陰霾。兩人不再交談,元愛好像很享受幫水墨打扮的樂趣,她甚至低低地哼著家鄉的小調。 「你看看,怎麼樣?」元愛邀功似的輕推了一下水墨的肩頭。正在發愣的水墨順勢掃了一眼鏡中的自己,也有點吃驚。自從來到這個朝代,扮男人,上戰場,水墨甚至連臉都不敢洗的太乾淨,以免招來無妄之災。要知道那些在屍山血海裡拼殺,有今朝沒明日的兵卒一旦喝醉了,沒什麼是他們不敢幹的,男人還是女人有時並不重要,他們要的只是發洩。要不是有中郎將的庇護……水墨打了個寒顫。 「阿墨?」元愛歪頭看向她,水墨趕緊一笑,「好久沒把臉洗這麼乾淨了,都快忘了自己長什麼樣了。」「咯咯,」元愛笑了出來,又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轉手拿過一幅面紗給水墨帶好,又端詳了一下,「赫蘭人的衣服我一點也不喜歡,但是這面紗實在是個好東西。」 「是啊,也比較適合逃命,」水墨低頭打量了一下身上的穿戴,元愛做了個同意的表情。也許因為赫蘭人是遊牧民族,居無定所,他們的服裝窄袖束身便於行動。水墨身上穿的是普通赫蘭女人的服裝,繁複程度遠比不上元愛那身華麗的「禮服」。 「我給你的東西都帶好了嗎?」元愛再次幫水墨檢查,水墨摸摸腰間的袋子,「都在!」元愛一笑正要開口,外面傳來了赫蘭人的聲音。水墨迅速和元愛交換了位置,她順手拿起面紗幫元愛帶好,幾個赫蘭女人已經走了進來。 水墨偷眼打量,其中兩個女人所穿的衣服比常人都要華麗,一個身形略壯的女人畢恭畢敬地跟元愛交談著。元愛又變成了之前那副淡漠的樣子,只簡潔地回答了兩句,就對水墨優雅地伸出了手,「香兒,我們走吧。」「是,小姐,」水墨將她小心地扶了起來。 那個赫蘭女人打量了一下水墨,水墨假裝不知道,埋頭幫元愛整理了一下裙擺。那個赫蘭女人突然問了一句什麼,元愛細眉一挑,「香兒你也不認識了?難道二王子說過,我出席宴會不可以帶自己的下人嗎?」這番話她說的是漢話,水墨心裡一硬,但表情很自然地看了一眼赫蘭女人。 赫蘭女人尷尬地一笑,「安雅公主,您誤會了,只是……當然可以,請!」她知道一旦元愛講漢話,那就意味著她很不高興。這個女人對二王子太重要了,妮卡想到這兒,身子彎得更低,一切都是為了王子的大位,她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再抬頭,又是那樣謙卑的笑容。 「算了,香兒,你先去把供奉的器物交給我父親,去伺候他吧,告訴父親,我這兒有人……照顧!」元愛話裡有話的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是,小姐!」水墨恭敬地福了下身,又對那個赫蘭女人彎腰行了個禮,捧起早就準備好的託盤轉身往外走。果然如元愛所預測的那樣,那些女人一聽是供奉用的,根本就不敢攔她。 緩步走出帳篷,水墨不緊不慢地走著,直到一拐彎,元愛的帳篷已消失在身後,她這才大大的松了口氣,加快腳步,按照元愛指明的方向走去。此時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一堆堆的篝火燃燒著,烤架上牛羊滲出的油脂不時滴落到火中,「嗞啦」一聲過後,隨風飄來的是濃濃的脂香。 赫蘭戰士們三五一群圍著篝火,他們大聲嬉笑著,美酒好像水一樣被他們倒進嘴裡。個別的火堆之旁,還有幾個赫蘭族的女人正在載歌載舞,腰肢柔軟擺動,口中的曲調悠遠綿長,聽起來別有一番風味。這種祥和歡快,充滿了異族風情的歌舞讓水墨一時間有些恍惚。 「呀!!不要!放開我!!」一聲慘呼迅速拉回了水墨的注意力,一個衣衫破爛的天朝女子正跌跌撞撞試圖從幾個赫蘭戰士的戲弄中逃脫。那些赫蘭戰士哈哈大笑著,你推一下,我掐一把,水墨就聽著「嘶拉,嘶拉」的布料破裂聲不停地響著,那聲音幾乎撕裂了水墨的耳膜,可她只能眼看著那女子身上的衣物越來越少。 那女子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絕望,周圍的赫蘭人卻毫不在乎,有人還在大聲呼喝叫好。水墨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再顫抖,她握緊拳頭,硬著心腸扭頭看向它處,繼續前行。從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為止,水墨學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這世上沒有救世主,一切都得靠自己,好運到無敵的聖母虛幻的甚至比不上一個肥皂泡。 慘叫聲終於還是消逝了,越往前走,篝火越明亮,一個巨大的白色蓬帳就矗立在不遠處,水墨咽了下口水,那應該就是赫蘭族長的汗帳了吧。「趙二,回頭別忘了再清點一下那些奴隸。」「知道了,馬老哥,你老是這麼小心翼翼的,那些貨全都給迷倒了,往哪兒跑啊!」「就是,有工夫想那些不值錢的奴隸,我倒覺得送給大爺的那幾個赫蘭女人比較有味道,嘿嘿。」 幾句漢話隨風飄來,水墨扭頭看去,幾個穿著南人服飾的中年漢子正圍坐喝酒談天。他們所在之處並沒有篝火,只有火把劈啪燃燒著,光線比其他地方陰暗了許多,顯然那邊是商隊的臨時住處。 水墨眼睛一亮,元愛說的果然沒錯,這些商隊給赫蘭人帶來他們需要的鐵器,食鹽和衣物,而赫蘭人拿這些被他們俘虜的天朝百姓來做交換。「跟我來!」一句僵硬的漢話突然在水墨身後響起,水墨身體立刻緊繃,但入眼的花白頭髮又讓她悄悄鬆開了放在腰間短刀上的手。 元愛說過這老嬤嬤跟她淵源深厚,再忠心不過。一切貌似都很順利,老嬤嬤按照元愛的吩咐迷昏了一個奴隸,好讓水墨頂上。而真正的香蘭丫頭穿著跟水墨一模一樣的衣服,捧了託盤去找元睿了。一想起元睿那張永遠陰沉的臉孔,水墨巴不得現在就逃走。 老嬤嬤熟門熟路的領著水墨避開眾人,來到了奴隸們被扣押的地方,那些奴隸果然都是昏沉沉躺在馬車上,沒有任何遮蓋,任憑夜風侵襲。水墨心裡咂舌,商人重利,根本沒有什麼國仇之說。雖然這些奴隸都是南人,但在他們眼裡不過就是商品罷了。「嬤嬤,謝謝你!」水墨小聲地說,老婦人看了她一眼,乾涸的嘴唇咧出了一個笑容之後,迅速轉身離開了。 今晚是赫蘭族長的盛宴,聽說是因為顧邊城的驃騎軍遵循上令,全部撤退回了太平關,而天朝議和的消息更是讓這些赫蘭人開懷。這是因為這樣,南人商隊這邊並沒有太多人關注,更利於水墨的逃亡。 水墨並沒有急於換上那套奴隸的破爛衣衫,這裡離奴隸們所在的馬車還有段距離,為了以防萬一,水墨決定還是穿著這身比較保險。她開始悄無聲息地潛向馬車,那幾個負責看守的漢子仍在高談闊論,並沒有注意到這裡。 一步,十步,愈來愈近,奴隸們身上的味道隨風飄來,那令人作嘔的酸臭味道卻讓水墨欣喜不已,她離成功脫逃又近了一點。一個微笑剛要浮上她唇邊,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水墨甚至來不及回頭,就已本能地抽出腰間短刀向身後揮去。 那一刀仿佛割向了空氣,一無所得,已回過頭的水墨發現自己身後什麼都沒有。但戰場上鍛煉出來的直覺讓她非常不安,水墨下意識地做了一個決定,馬上離開這裡才安全,她拔腿就想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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