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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門口的馬車已經備好了,鈕祜祿氏和李氏上前一步幫我進了馬車,我慢慢地靠在了車窗前,這會兒才發現冷汗早就沁透了衣裳,四福晉不知在吩咐下人些什麼,四爺走了出來。那拉氏迎了上去,我不自禁地豎起了耳朵,「爺,我已經找人去宣太醫了,還是讓小薇先去咱們府吧。老十三又不在,把她一個人放家裡,一來咱們不放心;二來,十三弟那兒也不好交代,他一不在,難道連個照顧的人兒都沒有了嗎?」四福晉微笑著說,我心裡一怔,她讓我去四貝勒府,那就是現在的雍和宮了……

  四爺沉默了一下,臉色和緩了起來:「倒是你想得周到,十三弟明兒也就回來了,今兒就辛苦你了。」那拉氏抿嘴一笑:「瞧爺說的,小薇雖說是我弟媳婦兒,我看她卻跟親妹子似的,又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四爺點了點頭,一旁的從人早就牽了馬來,四爺翻身上馬,看了馬車一眼,我下意識地往後一閃,他已揮鞭而去。四福晉朝我坐的馬車走來,我趕忙收回視線,閉了眼靠在那裡,心裡卻想著,她為什麼要讓我去四爺府上呢,就因為我受了傷,她以示賢慧,還是說……

  車簾子一掀,那拉氏坐了進來,我張開眼看去,還未及說話,她微笑著搖搖頭,我一愣:「小薇,今兒你就聽我的吧,到我那兒住一晚,反正十三弟明兒也就回來了。」她頓了頓:「你那裡奴才不多,你病著痛著,他們未必盡心,到時候真有個什麼事兒,老十三還不得瘋了。」她一笑,又說:「難道你還嫌棄四嫂那兒不成?」她一開口就把我想說的推辭全堵了回去,我輕笑了笑:「四嫂哪兒的話,我是怕給您添麻煩……」

  「那就成了,你就安心休息吧,太醫就在路上了。」說完她也放鬆地往後靠去,臉上的笑容卻不自知地淡了下去。我沒再說什麼,只是向視窗靠過去裝作假寐,眼光卻向外望去,京城裡的燈火早已黯淡了下去,影影綽綽的,自聽見馬蹄聲「哢噠,哢噠」地敲擊在路面上。偷偷地歎了一口氣,四貝勒府嗎……

  §第二十九章 情癡

  「嫣紅,去把那個芙蓉軟枕拿來;珍珠,去廚房,叫廚子細細地熬一碗蓮子羹來……」

  「是,奴婢這就去……」在四福晉不迭聲兒的吩咐中,我被人伺候著靠在了一張美人榻上,只見屋子裡丫鬟太監們忙個不停。手腕早就腫得厲害,腳踝兒也是火辣辣的疼,可這些我全然不在意,只是仰了頭望著頭上的承塵,燭火閃動中,只映出一片片曖昧的陰影。四爺的家,他的房子,空氣中似乎也蘊含了四爺的氣息,就那麼若有若無地在我四周飄散出來…

  …

  「小薇。」

  「啊。」我驚醒了過來,轉首看向一旁的那拉氏,見她偏了身兒過來坐在了榻子上,又拿手絹兒輕擦著我額頭上的汗。一股子甜香撲鼻而來,我呼吸一滯,強忍著等她擦完才敢悄悄恢復呼吸。「疼得厲害吧?瞧你恍恍惚惚的,太醫馬上就到了,再忍忍,四嫂已讓人再去催了啊。」四福晉細聲說。我使勁地扯動著面皮,做出個笑容來:「我沒事兒,只是讓四嫂這麼操心,倒是讓我不安心了。」

  「看你說的什麼話兒,莫說咱們本就是親妯娌,我心裡拿你就當妹子一般看待,姐妹之間又哪兒來的那麼多客氣。」那拉氏面帶微嗔地看著我。我微微一笑:「四嫂說的是,倒是我事情想左了。」說完話只覺得心跳一陣兒急促,忍不住用手握了心口,大口地呼吸了兩下。那拉氏見我這樣,回身兒叫身邊的丫環:「你去看看,這秦全兒是怎麼辦事兒的,去哪裡請太醫了。」

  「是。」小丫頭忙退了出去。

  「你閉眼躺躺,別再說話了。」

  我輕輕點點頭,心裡自然是求之不得。與四福晉說話讓我覺得很累……累心。

  剛閉上眼,就聽見門簾子響,一個輕巧的腳步聲響起。只聽見她仿佛是走到了四福晉身邊兒,極力壓低了聲音跟那拉氏說了些什麼,我隱隱約約地只聽見了「年主子」幾個字,未及再伸長了耳朵聽,就覺得那拉氏的目光掃回了我身上。我心裡一顫,極力讓自己面上顯出一副疼痛疲乏、人事兒不理的昏睡樣子。就這麼過了會兒,衣衫窸窣聲響,感覺四福晉抬身兒從榻子上站起向外走去,屋子裡立馬靜了下來。我就那麼閉著眼睛,感受著一陣陣入夜的微風輕拂在我的臉上,屋簷下的金戈鐵馬不時發出叮叮噹當的聲音,寂靜的溫柔中偏又帶了幾分蕭瑟。心裡沉甸甸地堵著,就像一塊兒被人攥過的海綿,強留了那麼兩分濕意在上面……

  「嘩啦」!內室的珍珠簾子一響,人聲也響了起來:「陸太醫,請這邊兒走。」我一怔,睜開眼,竟然是鈕祜祿氏的聲音,四福晉呢……未及再多想,太醫已走到我跟前,一甩袖兒躬身行禮:「臣陸文康見過十三福晉,福晉吉祥。」我略抬抬身兒,「噝——」忍不住咧了咧嘴,「太醫快請起。」鈕祜祿氏忙得走上前兩步:「妹妹別動身兒。」伸手扶了我,又回頭說小丫頭們:「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太醫搬椅子,再拿條帕子來,這鐲子得退下來,不曉事兒的東西,眼瞎心也瞎了嗎?!」屋裡頓時一片忙亂。

  「姐姐莫急,沒事兒的。」我用另一隻手輕拍了拍鈕祜祿氏的手背。「怎麼能不急,瞧你的臉色,桌上的宣紙也來得比你有顏色些。」鈕祜祿氏嗔了我一眼,我不禁破顏一笑。一旁的太醫說:「福晉們別急,讓臣來診治一下。」鈕祜祿氏點點頭,偏身兒讓開了地方。

  好疼!儘管陸太醫處處小心,可傷口就是這樣,你要不動它還好,一動,似乎所有的感覺神經都自己跑去了那裡瘋狂吼叫。我咬牙忍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太醫輕輕地把我的手放下。

  「太醫,怎麼樣?」鈕祜祿氏邊給我擦著額頭的汗邊問。陸太醫笑說:「福晉們放心,骨頭是有些錯位,但並未開裂,這就不妨事兒了,只需固定一段時間,不動重物,也別過分勞累,臣估計,三個月內必好的。」他頓了頓,「肯定得痛上一陣子了,臣也自會開一些方子去痛,只不過這種藥不能多吃,所以福晉還是要忍忍。」

  「嗯。」我笑了笑,「我明白的,真是辛苦您了。」正在擦汗的陸太醫忙一躬身兒:「臣萬分的不敢當,福晉的腳踝兒也是扭傷,這兩天別走動,臣再開一些清腫化淤的方子,您按時服用,過不了三五天,浮腫消退,也就沒事兒了。」

  「好,我知道了。」我輕輕地點點頭,這會兒覺得累得不行,又向後靠去。「來呀,請太醫去廂房開方子,再去把藥熬來,陸太醫,今兒真是辛苦了。」鈕祜祿氏笑言,陸太醫又忙著謙恭了幾句,就隨著丫頭們下去了。鈕祜祿氏正給我調整著靠枕的位置,忽聽見院子裡秦全兒的聲音響了起來:「陸太醫,四爺正在書房裡,請您過去一趟。」鈕祜祿氏的手一僵,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整理。我不太敢去看她的臉色,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裝了不舒服閉著眼,假作沒聽到。就這麼過了一會兒,丫頭端了兩丸子藥進來,說是太醫給的丸藥,解痛化淤的,又服侍著我吃了才又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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