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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小薇。」胤祥回頭順著我的眼光望去,「怎麼了?」我一笑:「沒事兒,咱們這是去哪兒呀,我記得正廳應該在那邊,這邊兒……好像是往小廚房去。」

  「對呀。」胤祥點點頭。我故作驚恐狀:「不是吧?我是要去吃飯,不是要你把我燉來吃的。」

  「呵呵……」胤祥笑了出來,「放心,你肯我還捨不得呢。那邊兒有個靠山的閣樓,又通風又清亮,你肯定喜歡,是不?」胤祥笑眯眯地跟我解釋,也就忘記剛才的疑問了。看他一副邀功的樣子,我四下瞅瞅應該是沒人,上前一步,在胤祥臉上印下一吻,「沒錯,我很喜歡。」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我開心地轉身向前走去。只覺得天也很藍,空氣很清新,沒走兩步,胤祥就追了上來,與我並肩前行,低頭指指臉,向我笑說:「就這麼辦了,以後每天都去那兒吃。」我呵呵一笑,與他握緊了手。

  一路說說笑笑、走走停停地到了閣樓,胤祥的貼身太監秦順兒早就準備好了一切,見了我們忙得上前打千兒,吉祥話兒流水般地淌了出來,說得胤祥更是開心,大灑賞錢。這小子我早就認識了,以前胤祥不方便來找我時,都是他來給傳話兒或帶東西的。只不過那時候一口一個小薇姐,現在卻無論如何是不敢叫了。他打八歲起就服侍胤祥了,精靈得很,也很忠心。他的哥哥也做了太監,就在四貝勒府,我有時甚至在想,他這麼忠心,是不是因為他哥哥捏在四爺手裡呢,沒有人敢不把四貝勒爺放在眼裡的。

  有一次隨意談起時,冬蓮曾歎道:「你家不是就絕了後了嗎?」那小子卻滿不在乎地說,他們家哥六個兒,他大哥早就娶妻生子了。現在他們哥倆兒在宮裡當差,家裡省了嚼用不說,還能貼補不少,依著他爹娘的意思,還想把他們的弟弟也送進來。當時冬梅、冬蓮還笑說,那宮裡的錢不是就都讓你們家掙去了嗎。我的心卻一陣兒的發寒,這種殘害身體、拋卻自尊的地方,在貧寒百姓眼中竟是種福氣嗎?

  回想間,秦順兒已經擺好了碗筷,在一旁伺候著我們吃飯,胤祥胃口極好,吃飯間卻也還有著規矩,我早上向來吃得不多,更何況周圍還圍著一圈子人,也不太好意思全無顧忌。吃飯閒聊時聽胤祥提起,這兩天他要帶我去別院遊玩,就在西山腳下的黑石頭,那兒有他的莊子,是皇上賞的。聽起來好像度蜜月一樣,我自然是一萬個願意,能離開這火坑,哪怕只有一時半會兒那也是好的。秦順兒盛了碗粳米粥地給我,我用瓷勺兒攪和著,有些燙,就輕吹著慢慢地喝。「咱們回來之後,你阿瑪額娘就可以進宮來請安了。」胤祥一邊喝粥一邊說,我點點頭,心裡有些好笑。按說應該是新人三朝回門,可到了皇宮大內,這規矩卻掉了個個兒,這就是絕對的皇室權威了。

  「咱們明兒一早就走,去跟德妃娘娘請個安就是了,按禮數兒說也就夠了。」

  「啊,好。」我點點頭。「今晚上過了正禮,就沒什麼事兒了。」胤祥接過了小丫頭遞過來手巾抹了抹嘴。我正舀了勺粥往嘴裡送,隨口問他:「什麼正禮?」

  「嬤嬤們沒講給你呀,咱們晚上得去給太子行禮,太子爺就代表皇阿瑪了,這就算是全了君臣之理。」

  「喔,知道了。」我輕輕吹了吹勺子裡的粥,正往嘴裡送,又聽胤祥說:「然後再給兄弟叔伯們點煙上茶,就算是全了家禮了。」

  「哐啷」!我手裡的勺子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屋裡人嚇了一跳,秦順兒躥了過來:「福晉,是不是燙著您了?」我僵僵地點了點頭。胤祥抬身走到我身邊,用手指輕觸著我有些紅腫的嘴唇:「疼不疼,嗯?」我強咧了咧嘴,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七香,走上前遞了杯白水過來,胤祥轉手接過來,一邊讓我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一邊罵旁邊服侍的人:「一群蠢材,就不知道冷熱嗎!」旁邊的奴才忙得給我收拾,我拽了拽胤祥的衣袖:「沒事兒,是我自己不小心,再說也沒怎麼樣。」胤祥又低頭看看,皺了眉,「要不要……」我未等他說完,忙得擺手,「不要。」胤祥一怔,笑問我:「什麼不要?」我瞪了他一眼:「太醫的不要。」

  「哧!」他輕笑了出來,「我想什麼你都知道啊。」我從他手上接過了杯子,一邊喝水一邊含糊地說:「那是當然,所以你別想背著我幹什麼,看你尾巴一翹,我就……」突然發覺這話有些不雅,我臉一紅,把它咽了回去,胤祥一臉哭笑不得地望著我,四周的太監丫頭也都掩嘴偷笑。看胤祥坐了回去,我低垂了睫毛,專心地喝著水,可腦海裡還在不停地迴響著那句話:「叔伯兄弟……」

  §第二十五章 家禮

  一天的日子過得很快,胤祥哪兒也沒去,只是留在內苑陪我,渾然不在意別人如何去看待,我自然覺得很窩心,可又有些個惶惑。別的不說,就在我剛進宮那年,七阿哥續弦,我是一一看在眼裡的。七福晉是博術王爺的老來女,要風得風、最是人疼的,七阿哥不過一夜,第二天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了,更不用說宮裡那些個嫁出去的格格。我看來看去,也只能體會出一件事兒,這再甜的蜂蜜攙了黃連,那終究也還是一杯苦水……可胤祥不提,我也不能趕了他出去,更何況晚上還有一場鴻門宴在那兒等著我,心底也是沒譜兒,有人陪著說說笑笑,日子還好過些。

  吃了早飯胤祥就拉著我去下棋。下象棋,胤祥是出了名的棋王,我的水準卻只是知道「相走田、馬走日」而已。可胤祥卻很開心,我下棋水準雖不高,卻比較投入,一向沒什麼下棋不語這樣的好修養,一直都是從頭呼喝到結束。以前住在四合院,爺爺不時帶著我去胡同口兒下棋,老頭們的水準都不高,火氣卻都不小,往往以一場罵戰結束,三十年前的老底兒都揭了出來,我向來都很開心,就像看戲一樣,可最終的結果是棋藝沒學到,棋品卻著實不好,所以自己雖然喜歡下棋,卻一向不太與人玩,以免毀了形象。今兒胤祥提了出來,沒的推卻,只好提韁上陣,剛開始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殺上癮來,心裡哪裡還記得什麼氣質二字,大砍大殺,外帶悔棋……

  胤祥初來還有些驚訝,可隨後也就投入進來,大呼了一聲痛快,然後殺得我是丟盔棄甲。一旁服侍的秦順兒、七香這些個太監丫頭們,早就傻了眼,可能活到現在也沒見過像我這麼混不吝的主兒。前前後後地下了五六盤,直到秦順覷個空兒上來回說,午膳已經備得了,我才恍然發覺日已當午,與胤祥相視一笑,微微點點頭,啞著嗓子說:「那就擺在這兒吧,剛好就便。」秦順兒看我溫溫淡淡的,哪裡還有剛才半點兒瘋狂之相,不禁一愣,我轉頭看了他兩眼:「怎麼了,還有事兒嗎?」

  「啊。」小太監一哆嗦,「沒事兒,奴才這就去辦。」說完忙退了下去。

  看我一臉的不明所以,胤祥噴笑了出來,我扭頭去看他,他舒展地靠在躺椅上笑說:「沒見過變臉兒這麼快的,他嚇著了。」我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是在說我,撇了撇嘴:「我就說不玩的,你不幹,現在反倒笑話兒我,那沒下回了。」說完轉身去收拾棋子兒。胤祥一頓,站起身來搬了把椅子坐在我身邊兒,伸了手撿起棋子兒遞給我裝盒兒,一邊笑說:「千萬別,這可是我第一次下棋下得這麼開心。」我略歪頭斜了他一眼:「是贏我贏得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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