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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南巡」這個詞突然傳入我耳中,我一激靈,立刻集中了精神去聽。差點兒把這大事兒忘了!忽聽見四爺的聲音傳來:「這次兒子可能就不去了,要留下來隨太子爺辦事兒……」我大驚,他怎麼能不去?而是留在這是非窩裡,這可怎麼辦?可行與不行根本不是我能說了算的,直到晚上和胤祥獨處時,我才弄明白,這是皇帝的意思。皇上南巡,自然就會讓太子來監國。一來,他的地位擺在那兒;二來,這也正好是個歷練,為他將來登基做實習。這也沒什麼不好,可是把四爺留下來給他做幫手,于我而言那就是不太好了。我現在對歷史的進程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把握,如果發生了什麼改變,譬如……我打了個冷戰。

  「怎麼了?」胤祥方才去拿東西了,說是帶給我的,一進屋卻看見我皺緊了眉頭。「啊?沒事兒,就是想過不了幾天,你們又要出門了。」我隨意地攏了攏掉下的碎發。胤祥一笑,伸手過來幫我歸攏,順手將我帶入懷裡,就像抱小孩子似的搖晃著。我只覺得後背暖暖的,轉手與他環在我身前的手掌相握。就生理來說我們同齡,可他的手比我的大多了,緊緊地包裹住我的手掌,我無意識地玩著他的手指頭……

  「捨不得我走嗎?」胤祥在我耳邊低聲問。我淡淡一笑沒說話。「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誰知道竟趕上德妃娘娘也不能去,原本可以一起的……」我一頓,扭臉看向他,「你說什麼?」胤祥倒是一愣:「怎麼,你不知道?」我輕輕搖了搖頭,胤祥仔細看了我兩眼,我心裡一愣,可不知為什麼卻不敢發問,倒是他突然微微一笑,「娘娘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去香山碧雲寺祈福的,這是皇上許了的。」胤祥抬起我們交握的手放在唇邊摩挲,「去年這時候兒你還沒進宮來呢,怨不得你不知道。」說完突然抬眼看住我,漆亮的眸子裡竟隱含了一股銳氣。

  我下意識地咽了口幹沫。「那你到底是為什麼心煩呢?」胤祥接著說。我扁了扁嘴角兒,一笑:「也沒什麼,就覺得總是沒完沒了地出行,心裡頭老是不踏實,其他的事兒都甭辦了。」胤祥一怔,突然笑了出來,與方才的笑容不同,已是恢復了平常的那副灑脫模樣。我瞥了他一眼,心裡倒是松了口氣。這小子現在越來越有威嚴了,板了臉的樣子還挺嚇人的,還真是一個爹生的,跟他四哥……

  「笑什麼?」我隨口問他,胤祥湊了過來,在我耳邊低聲說:「是不是著急了?」我一愣,他怎麼知道我著急?難道……瞪圓了眼睛看著他,只覺得心裡撲騰撲騰的,嘴唇兒也幹了起來。胤祥卻恍然未覺,只是低笑著說:「德妃娘娘說了,皇阿瑪已經決定,等這次南巡迴來,就讓咱們成婚。我也可以開府建衙,有自己的貝子府了。」

  「啊?」我愣住了,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呼……嚇死我了,我放下心來,還好……

  「這回你不著急了吧!」胤祥呼出的熱氣噴得我耳朵癢癢的,我紅了臉睨了他一眼:「是呀!謝謝你告訴我這個……」話未說完,嘴唇已被胤祥堵住了,唇上熱熱的,軟軟的,我腦子一懵,暈暈乎乎地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康熙皇帝這次的興致很高,今年似乎都是好消息——邊關暫無戰事,汛期也平平順順地過去了,年底豐收指日可待。皇帝指示此次南巡一切從簡,可也還是折騰了快一個月才都備齊了。德妃娘娘因此次不伴駕,倒也還悠閒,只是每日裡都去幫皇太后整理行儀;太子爺得當大任,倒是興頭兒得很,帶了四爺和十三忙上忙下的,上書房去得倒比平日裡還要勤快。我私下裡算了算他的年紀也是奔三張兒的人了,可惜,他也只是一個查理斯王子,老子娘都是超健康的那種。胤祥封了貝子之後,倒是對政事感興趣了起來,忙裡偷閒來見我,話裡話外都透著那樣的意氣風發。我知道,這才是他,他本來的樣子,而不是之前那個滿身是刺,心卻依然柔軟的倔強少年。

  我原本覺得太子這麼一副急火火的樣子,在上書房這種機要重地跑來跑去的,是不是太扎眼了,難道他不在乎正在壯年的皇帝心裡是怎麼想的嗎?可有一天晚上與胤祥閒談時,聽他不時地談起一個人——索相爺索額圖。這位熙朝的重臣,一力地輔佐太子,因此皇帝才放心地把上書房大權交給太子爺。我心裡苦笑,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嗎,可轉念又想到事情肯定沒這麼簡單,不過胤祥不會告訴我那麼詳細,更何況他自己也未必瞭解其中的真意。

  自從來了古代,許是離上層人物們近了,我慢慢地體會到了什麼是權謀之術。以前看小說也好,看史書也好,只覺得其中的紛爭是精彩絕倫。可現在自個兒深處其中了,才發現這實在是半點兒也不好玩——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小命兒的時候。看著十三意興昂揚的樣子,我實在無法說他是後知後覺,就是我這個「先知先覺」的,到現在也還不知道,這件事兒究竟會如何發生,又會怎樣來結束。唯一可慶倖的十三是要跟皇帝走的,那無論如何這事兒應該是牽扯不到他的了,可留下來的四爺……

  不論我頭怎麼疼,心裡有多上火,以我眼下的身份地位就是再折騰,也不過是一滴水掉進湖裡,連個響兒都聽不到。因此也只能暗中戒備,伺機而動了。

  選了個黃道吉日,太子爺、四爺還有索額圖等帶著文武百官恭送皇帝出了京城,轉過身兒來,四爺又親自護送德妃娘娘向西山進發。我在現代的家離香山很近,原本略有著近鄉情怯的感覺,可轉眼間就能看見馬車外四爺的影子,立刻又沒了心情。裡外裡的這些個不可言喻的心事兒,攪得我是坐立不安。最近唇上起了一溜兒的水泡,吃了多少丸兒牛黃清心也沒用,反倒讓我一趟趟地跑茅房,只覺得腸子都細了。冬蓮她們卻只當我是身子不爽,也倒未曾細想。

  眼看著蒼翠的西山就在眼前了,我知道四爺很快就得回京城去,那裡還有很多個事情要他處理,可我依然是一點兒轍沒有。四爺跟德妃請安辭行,我在一旁看著,他臨走時看了我一眼,見我皺緊眉頭,滿面擔憂的樣子倒是一怔。可四周都是人,他沒法說什麼,我也什麼都不能做,就這麼眼看著他絕塵而去。

  休整了一晚,我一早起來就在院子裡溜達。山上的空氣特別清新,想想那時候老爸老媽總是想盡法子拉著我去爬山,而我則是能躲就躲,寧願賴在被窩裡不動彈。可現在,心裡一痛,眼睛酸澀起來……

  「小薇。」冬蓮的聲音傳了來,我忙擦了擦眼,回過身兒來笑說:「你起來了?」冬蓮走過來看見我也是一愣:「你昨晚上沒睡好吧?這麼面青唇白的,早知道還不如讓你留在宮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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